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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乾隆五十四年二月十九日的子夜时分了,上书房里还亮着灯光,乾隆皇帝捧着一杯参茶,盘膝坐在炕上,盯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在发呆。
自打入了乾隆五十四年以来,本来前景看好的安南前线,那败报便如雪片般纷拥而来,给刚过完年还略带几分喜庆的乾隆凭空增添了几分忧愁。
御案上,文书堆积如山,都是来自安南的战报。
换帅如换刀,这运气却越换越差了。想那许九衡在时,还能节节胜利。想那孙智治也是能吏,初时开局良好,打下了黎都。只不过才过数十天,大好局面就被阮氏给逆转,弄成眼下这般尴尬的局势!天不佑我大清乎?
虽身在遥远的京城,但作为大清的一代开明君王乾隆来说,还是非常明了当前的局势。
就中国与安南国力而言,清廷若厚集兵力四路会剿,的确不难直捣富春,消灭阮氏。从前准噶尔、回部及两金川等地逼近边陲,关系紧要,不得不用兵,而且地非卑热,八旗、索伦劲旅,可以展其所长,所以不惜劳师费饷,先后底定,归入大清版图。
安南僻在炎阪,向多瘴疬,水土恶劣,春夏秋三时,以秋瘴最甚,重阳后始能渐退。得其地不足守,即使收入版图,照新疆之例治理,仍需多派大兵驻守,然而安南贡赋所入,不敷支用。何况安南民情叵测,得其民亦不足治,历代设立郡县之后,不久即生变故,旋得旋失。前明可为鉴矣!
乾隆随手又拿起许维于昨日刚送达的折子,重新翻开又扫了一遍,许维具折时亦云安南之用兵,总以天时为限,历代以来,亦无成功之例。留兵则伤亡必多,撤兵则前功尽弃。为今妥当之策,准阮氏乞降纳贡,弃黎扶阮。
“许维果是能臣干吏,已经清楚地摸到了朕之想法。朕何尝不想体面收兵,只是****岂能容那安南阮氏一次乞降便应允之!”乾隆自言自语了一句,而后又抽出许维另一封折子,在手中玩弄片刻,甚是凝神思考。
许维第二封奏折,弹劾的是前安南大军统帅、广东巡抚孙士毅,为减罪责,捏造事实污蔑为国捐躯的总兵许世亨,其人之奸,举世罕见。。。。。。
令乾隆颇为难处置的是,许维所说俱为属实。都察院前日已经递上一折,许氏遗孀上京控告孙士毅支使地方官吏刁难许家,并捏造许多不实事件,随折还附一封密信,乃孙士毅亲信高以虬亲笔写给广龙知府华寅的密信,尽是提要尽量多捏造流言之类的话语。
“真是蠢才一个,怎么连这种人也能混到广东布政使的高位?难道我大清真无人才不成?办这种事只能是口传耳授,岂能授人以柄?”乾隆暗自嘀咕了几句。
乾隆现在是骑虎难下,有自己的难处。
就在五日前,乾隆还下谕旨夸赞了孙士毅,此时反悔下旨严治其罪,那就等于是自己掌自己的嘴巴。前面已有个安南战事摆在前,战不能胜可能要退兵,脸已经丢大了。若再在孙士毅身上也弄出这么一道,那自己岂不真成了个窝囊皇帝?唯今之策便是要保那孙士毅,再大的罪也得大化小、小化了,这样才能顾及自己的颜面。
正想着,总管太监高树春走近身小身说道,
“皇上,和大人求见。”
“和爱卿来此作甚?这么晚了!让他进来吧。”乾隆收起折子,堆置于案桌上,重新坐在龙椅上等候和的到来。自己相当依重和,在安南战事上还需多听其意见。
“遵旨。”高树春心知肚明,这和还不是得了自己的信,知晓许维的两份折子进呈御览,赶紧进宫面圣来了。
“许大人,和大人,您们就好好斗着吧。不然,某家哪来着这么多的银子赚!”高树春两边收钱,自然也有他的手段。
“奴才和拜见主子。”和甩了下马蹄袖,恭敬地右膝点地请了个安。
“和爱卿你就起来吧,朕今日正心烦着呢。来,陪朕聊聊。”
“主子是否是为了那孙士毅之事而心烦?”和早就摸透了乾隆的心思,不然也不会一直深受宠爱。
“是啊,你说那孙智治是否不智?怎会犯下如此多之谬误?一件接一件,让朕给他擦屁股!岂有此理!”
“孙智治确实在安南军事指挥上出了大批漏。不过依奴才想,主子更应多鼓励其才是,毕竟他是主子的鹰犬。主子还曾称其在文臣中‘素称能事’,收复黎都赞那孙智治在汉大臣中有此全材者究属罕见。败军之将尤受优待,普天之下人将夸赞主子的大肚之量。
况臣曾密派使者前往镇南关,孙智治痛哭流涕,伏地叩头,恭谢圣主天恩,自言调度乖方,贻误军律,致烦圣心,实属罪该万死,请旨革职治罪。其为主子效死力之心还是有的。
安南一役动用粮饷银两多达数十万两,孙智治让奴才转呈一折,恳请由其一人补赔。若其一世补赔不完,则交由其子孙后代继续补赔,直至完结。”
上了年纪的人就爱感动,这不,乾隆听了和的几句话,又有些怜悯起孙士毅来了。毕竟这军旅之事,岂能百战不殆的。纵观中华历史,鲜有不败之名将。
“何至如此!”乾隆轻念了一句,随后又说道,
“那就让其交银五万两作为两广军营制补损坏帐房装备之用,以全其面,亦无不可。”
“主子圣明。”见目的已达到,和也很高兴。
“和爱卿认为这安南战事将如何完美收官?”
“再战下去必将徒费国库银两。况那安南离我****又远,毫无任何可取资物,实不足再加派大军前往。奴才以为应及早撤兵回国方为上策。”
“连和爱卿也这般认为,看来也确实到了收兵的时候了。不过任谁为将为妥?孙智治威信已损,不足再当任主帅。许九衡如何?”乾隆饶有兴趣地望了望和。
“许九衡不能出任此职。”和斩钉截铁地答道。
“怎么不能?”
“此为主子声威着想,故其不能再任主帅!”
乾隆很是满意和事事为自己着想的表现,故接着询问道,
“那爱卿以为谁能呢?”
还能有谁?闭着眼都能想得出乾隆的内心人选,福长安拉。和想都不想也猜得出乾隆的心思。
“福长安福大帅可任此职!”
“好。和爱卿与朕想法相同。传旨!。。。”
第二日,上谕出,内容为:
安南黎氏虽立国已久,可政令弛废,气数已尽,为天所厌弃。而且安南人情反复,阮文惠率大军连陷黎都,实非旦夕所能纠集,其中不乏反侧之人,附从阮文惠。孙士毅不能留心侦察,竟为阮氏所乘,尚非孙士毅调度乖方所致,所以仅撤回其一等子爵之爵位。但因孙士毅威望已损,不足弹压,乾隆乃命其入京,以兵部尚书补用,改调福长安为安南统帅,驰赴镇南关办理善后事宜,海禄补授广西提督,普吉保补授广西左江镇总兵。许世亨为国捐躯,其情堪称国之楷模,著授二等忠勇伯,准袭爵一次。并加赏白银一万两,御赐‘公忠体国’匾一副。广东布政使高以虬,任职以来,素无建树,著调京侯补任用。广龙知府华寅,为国办事,忠心可嘉,著晋为广东按察使。广东按察使丁冈转迁广东布政使。
许维不久就在两广任上知晓了被和又摆了一道的消息,那牙恨得痒痒的,可又能如何!只能是在两广地面开始对和一党进行疯狂打击报复。两广官场开始蔓延起恐怖的气息,以致谈许色变。
注:1、孙永清:字宏度,江南金匮人。乾隆三十三年举人,授内阁中书。四十四年,授刑部郎中。考选江西道监察御史。四十五年,超授左副都御史。授贵州布政使。五十年,擢广西巡抚。乾隆五十五年四月卒。
2、清代粮价的基本趋势是上涨的,大体上可划分为顺治、康熙、乾隆和嘉庆、道光及其以后三个时期:康熙四十六年,苏、松、常、镇四府大旱,是时米价每升七文,竟涨至二十四文。次年及四十八年均大水,米价虽稍落,每升仍十六七文,雍正、乾隆初,每升十余文,二十年以后,连岁丰稔,每升十四五文为常价。五十年大旱,每升涨至五十六七文。自此以后,不论荒熟,常价总在二十七八至三十四文之间。
3、乾隆五十三年后一品官员名单:
大学士:阿桂、稽璜、和、王杰。
协办大学士:福康安、刘墉。
六部尚书:吏部满尚书:福康安。汉尚书:刘墉。户部满尚书:绰克托。汉尚书:董诰。礼部满尚书:德保。汉尚书:纪昀。兵部满尚书:庆桂。汉尚书:彭元瑞。刑部满尚书:喀宁阿。汉尚书:胡季堂。工部满尚书:舒常。汉尚书:金简。
盛京将军:永铎。吉林将军:都尔嘉。黑龙江将军:恒秀。乌里雅苏台将军:复兴。伊犁将军:保宁。绥远将军:嵩椿。热河都统:恒善保。察哈尔都统:乌尔图纳逊。乌鲁木齐都统:尚安。(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