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琳啊,你做做准备。过几****要推举你跟随阿桂前往平阳县办案。”
和府书房内和仔细交代着和琳。
“大哥,为何让我去趟这浑水?让阿桂与许维自相残杀不好吗?”
和摇了摇头,对乃弟见识短浅甚为不满,他说道,
“你现在只是一个笔帖式,一向没有什么功劳。就因你是我的亲兄弟,所以我不能太过明目张胆地提拔你,你要靠自己往上爬,这也是我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毕竟是因我拖累你了。
不过凭我多年的为官经验,这窦光鼐所参奏的浙江府库亏空绝不会有假,阿桂此去定能查个水落石出。你跟随阿桂,什么都不用做,回京即可获享一个大大的功劳。
可以借阿桂之实,使你得以升官,何乐而不为。因此,此行浙江你只要秉公办事,凡事不要事先出头,只要跟着阿桂的动向即可,免得被那许维抓住小辫子。
回京之后我看升个御史什么的,应该没多大问题。”
“是大哥,我马上去准备准备。
对了,听说两广总督空缺,大哥您准备让谁来顶这个缺?”
和沉吟片刻,想了想说道,
“这两广总督一职甚为关键。孙士毅嘛,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他每年进贡上来的银子都在三十万两以上。
不过呢,这孙士毅要想坐上这两广总督的宝座,还真有点困难。”
“怎么?在朝堂之上谁还敢跟大哥您争不成?”和琳困惑地问。
“我窥圣意似乎有让许维直接出任两广总督之意。当然,事在人为嘛,只要让那许维出那么点小事情,这两广总督就不是他姓许的了。”
“居然那厮能跳过巡抚这一级?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和琳张着大嘴半响合不拢。
“一切皆由圣断,我等只听从便可。”
“大哥是不是有腹案了?”
和答道,
“我还在思考之中,那许维可狡猾得很,若没个万全之策,被他反咬一口我们可就不上算了。”
正说着,管家刘全领着吴省钦从外头走了进来。
“和中堂,大事不好了。”吴省钦神色慌张地说。
“怎么回事?慢慢说来。”
“那都察院御史曹锡宝明日要上一折子,参劾刘全建造的府第深宅大院,早已超出了其应有的住房规格,平时出行的穿戴及所用车舆也是超出限制。他这分明想借着老佛爷审理富勒浑家丁案子的东风把和中堂给整倒。”
“果有此事?”和一时间有些发蒙,缓不过神来。
“曹锡宝因与我是同乡,故把他的折子交与我润色。我看这事情不妙,牵涉至和相您,便赶忙来找您来了。”吴省钦为了自己的前途,不惜出卖自己的同乡好友,实为世人所不齿。可在和眼中,这吴省钦却是个大大的忠臣。
“吴大人,你这事做得很好。刘全,你过来。”
刘全脸刷的一下全白了,战战兢兢地走前几步,嘴上求饶道,
“老爷,这事小的确实不懂得会招来那姓曹的弹劾。”
和黑着脸冲刘全就是正反四记耳光,打得清脆响亮,那刘全左右脸颊各现出个通红的掌印。刘全捂着脸也不敢出声,低头听候着和发落。
“大哥,这刘全好歹跟了我们几十年了。我看这次就算了吧。”和琳在旁劝解道。
和气还没出完,手指指着刘全的鼻尖指指戳戳教训道,
“你知不知道那两广总督就是因他那狗屁家丁败的事,现在正被老佛爷清查家产中。你是想让老爷我也步那富勒浑的后尘吗?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和在厅内又走了几圈后,心情才逐渐平静下来,对刘全说道,
“我看在二爷面上这次就饶过你,不过你自己往后也得收敛一点,不要太招摇了。”
“多谢老爷与二爷。”
“光谢有什么用。既然那曹锡宝参奏你“持势考私、衣服、车马、居室皆逾制”,那你就要火速回老家一趟,迅速拆掉逾制房屋,烧掉超过规格的车舆,把不该穿戴的东西统统消毁,不留一丝痕迹。
至于地方官我会让人去打点的,让他替你多说些好话,你自己口风紧一些就没事了。那曹锡宝想要与我斗,哼,还早了点。”
“是,小的明日就回。”
“明日回什么回?今晚马上走。拿着我的令牌去跟九门提督说一声,立刻给我滚出京城去办事。”
“扎。”刘全不敢怠慢,连滚带爬地出了和府。
和琳担心地问,
“大哥,这使得吗?”
“有何使不得。既然我们先知道了风声,那曹锡宝就奈何不了我。想让我和某人倒台的人还没出世。不过若是被这曹锡宝一搅惑,我再出面举荐两广总督人选就变得有些不合时宜了。都******刘全做得好事。”和越想气越足,拂袖抬腿就回房去了,厅内只剩下和琳与吴省钦二人。
“吴大人,我大哥这脾气你可莫怪。走,我们哥俩去喝上一盅。”和琳拉上吴省钦套近乎,而吴省钦还能怎样,怪那和吗?也只能乖乖地与和琳一同找个地方喝闷酒。
和被召入紫禁城时,已是半夜。更鼓声透过夜幕从远处隐隐传来,更增加了四周的宁静。高树春在丹墀下候着,远远见和一队人马打着灯笼进来,忙走前几步说道:
“和相,你快点吧,主子在里头等急了!”
和紧紧抓住高树春的手,心中不是太有底地问道,
“高公公,皇上究竟为了什么事深夜召我入宫?”
高树春撇了和一眼,没好气地答道,
“这事和中堂心知肚明,又何必来问我呢?”
“确实不晓得何事,还望高公公赐教。”
“好吧,和中堂既然装着不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吧。是那御史曹锡宝弹劾你那家奴刘全逾制一事。”
“好啊死奴才,居然还有这事发生?不过我看他也没那个胆,说不定是曹御史误告了,我非要去皇上面前解释清楚不可。”
见和自个儿便急匆匆地窜向灯烛辉煌的勤政殿,高树春摇了摇头,嘴中言语道,
“真不愧是和相呀,戏演得如此逼真。明明早就知晓此事,还装着不知道。看来那曹锡宝远非他的对手,要吃苦头了。”这口中边说,腿上也得走,免得被和给甩下。
乾隆此时正坐于龙椅之上,刚喝了一口清茶,见到和应召而来,便发话道,
“和爱卿,知晓朕是为何事召你深夜进宫的吗?”
“奴才不知所为何事。”
“树春,把曹锡宝的折子给他瞧瞧。”
高树春把曹锡宝的奏折递给和,和装模作样地看了一遍,其实这已是他第二遍在看了。
“皇上,这刘全系我家世仆,素昔尚为安分朴实,故派在崇文门税务上照管一切。因家人众多,不敷居住,令其在兴化寺街居住,向来未闻在外招摇滋事,或扈从日久渐生事也说不定。若真有逾制之事,请旨饬派严查重处。
不论有否,但请皇上还奴才个公道才是。奴才在朝廷上一心为公,或许得罪了某人也说不定,竟惹来天大的罪过,这实在也太冤了。”和跪着边说边哽咽起来,一副可怜巴巴招人陷害的模样,表演得非常生动,根本就是毫不知情的神态。
和这话有两层意思,一是和首先把自己给开脱出来,因为他平日对家人、奴仆管教‘甚严’,因此他的家人都是奉公守法的老实人,从未听说他的家人在外面招摇撞骗,惹事生非。二是给刘全评功摆好,打保票。说他一向安分守己,生活简朴,为人老实。这样就来个先入为主,以取得乾隆对刘全的好感。
为使乾隆出面说话,也为掩人耳目,和又对乾隆说什么‘扈从出外,日多无人管教,渐有生事之处,也未可定,请旨饬派严查重处。’的话语。
乾隆听了和这话,觉得他说得十分中肯,便信以为真,于是安慰道,
“好啦,和爱卿就别放在心上,这事朕替你撑腰就是。也有可能那曹锡宝受人指使,见朕在严办富勒浑纵容家人一案,想借机扳倒和爱卿吧。
起来吧,别一直跪着,我还有事找你谈。”
见警报解除,和暗露喜色,不急不慢地起身问道,
“不知皇上有何事需奴才效劳?”
“和爱卿哪,那浙江学政窦光鼐弹劾平阳县令黄梅一事你听说了吗?”
“奴才早有耳闻。”
“你看看朕派去的钦差,回奏上来的折子简直是通篇在反驳窦光鼐。
如窦光鼐引童生告以黄梅勒派之事,曹文埴奏道:臣随当众面询以告知者系属何人,该学政已不能记忆姓名,无凭跟究。
又如宝住进京携资过丰一事,窦光鼐得自何人告知,臣即日与许维等公同面询之窦光鼐,该学政亦不能指实。
再如仙居知县殴毙临海生员马置一事,窦光鼐为之伸冤的马置身为生员,伙合匪徒陈天河、邵能文等向各僧寺吊钱图谢,又嫌谢钱数少,诬首赌博,复与僧人斗殴,实属胶庠之败类。
你的看法又如何?”
“不知浙藩的意思呢?”和反问起道,这太极可是推得好啊。
“你说那许维?他以一句初上任浙藩,未及明事,无法上奏,一切皆以浙抚马首是瞻为由避了开去。”
“奴才以为,浙江吏治腐败,前往调查的诸位大臣所奏各个不一,其中定有虚假,皇上须派一位德高望重的大臣亲往探察,方能知晓实情。
奴才以为唯军机大臣阿桂可堪此重任。阿桂此去,必能查清此案。”
“嗯,朕也有此想法,没料到爱卿与朕想法相同,好,很好。”
“奴才还有所请。”
“说。”
“奴才以为户部笔帖式和琳精明能干,可与阿桂一起去浙江协助办案。”
“好啊你和,还真是举亲不避贤。准你所奏。”乾隆甚是开心地答允了和所请。
第二日早朝,乾隆主动和颜悦色地质问起和,
“和爱卿,都察院御使曹锡宝参劾你家奴才刘全多处地方逾制,可有此事否?”
和不慌不忙地出班辩解说道:
“启奏皇上,奴才蒙皇上器重,官至宰辅,焉能不知自重,臣对家中人等也一向严加管束,深恐有负皇上深恩,今御史曹锡宝弹劾刘全,臣也不敢庇护,臣多年跟随皇上身边,手下人等趁臣不知,做了些不轨之事也有可能,可命人即刻拘捕刘全,严加审问,若果如曹御史所言,臣定当领罪。”
乾隆为使文武百官服气, 命人立刻传唤刘全,刘全很快就被带到金殿之上。
“曹御史弹劾你衣服、车马、居室皆超出祖制,可属实否”
刘全诚惶诚恐地磕头答道,
“相爷一向对小人严加管束,奴才绝不敢招惹是非,奴才们的衣物全都是粗布衣衫,怎么可能有逾制的东西,奴才们的生活实是清苦非常。”说着,竟装出了一付饱受清苦的样子,哭了起来。
和趁机出列说道:
“据奴才所知,刘全平素为人朴素老实,安分守己,绝不至做出违制的行为。依臣之见,曹御史的弹劾,应是听信了不知何处的谣言,乃一面之辞,实不足为信。请皇上明察。”
早已先入为主的乾隆此刻已然有了对事实全然相反的理解,他当堂做出了决定,
“窦光鼐之原折发交留京王大臣,除伍弥泰系和至亲应行回避外,添派绵恩及都察院堂官佥派后严行访察。如全儿果有借端撞骗情事,即据实参奏从严办理,不可因和稍存回护也。
至于浙江亏空案,则交由阿桂秉公办理,其河工事毕后即刻转往杭州,另委户部笔帖式和琳跟随办案。
退朝。”
随后而出的上谕更是极为明显地袒护和:
“刘全代主办理崇文门税务多年,其例有应得之项,稍有聚蓄亦属事理之常。至于盖造房屋数十间居住,亦属人情之常,天下各处关榷其管理之员,不能不派委家人分管税口,自不免皆有羡余,即吏省等亦籍余润,其服用居室,稍有润饰,亦若事理所有。
若刘全倚借主势,实有招摇撞骗,或于额税之外,擅自加增,以肥私囊,或如富礼善殴毙人命顶凶备情节亦未可知,应令该御史逐条指实。如有以上情节,即一面从严查办,一面据实具奏。或该御史及伊亲友有应过税之物,全儿多索税银,或挟伊不肯免税之嫌,驾词耸听,尚为情理所有。若该御史竟无指实,不过拾浮博建白之名,亦难以无根之谈,处世罪之理。况该御史与和家人何能熟识,伊于何处得知详细,亦应详问实在,方成信谳。”
在上谕中,乾隆以咄咄逼人的口气,叫曹锡宝把刘全的问题逐条指实。他不是在支持御史监察职能,而是在包庇刘全。他听了和的话后反倒认为曹锡宝弹劾刘全是由于曹锡宝或其亲友携带行李、货物被刘全苛以重税;或曹要求免税而未得到满足,因此心怀不满,所以才弹劾刘全。甚至乾隆还怀疑这是曹锡宝受纪昀的挑唆和指使所为。
乾隆表面上要将刘全一案查个水落石出,而实际上是使曹锡宝陷入被动挨打的境地。只要是明眼人都清楚乾隆的意思,哪个官员敢真的查办和?
留京王大臣、署步军统领定郡王绵恩,都察院堂官大学士梁国治、董浩等人偕曹锡宝一起至刘全家查验、审视,因为刘全家早已按和的指示,把一切逾制的物件拆毁、隐匿起来,处理的十分妥当,不露丝毫马脚,故查验结果一无所获。以绵恩为首的留京王大臣们得出的结论是刘全没什么大问题。
这时候的刘全立刻理直气壮地说了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
“我从不敢招摇滋事,交接官员。即所谓房屋宽敞,器具完美,容或有之,亦非可挟以外出之物。我与曹锡宝御史名姓素未闻知,彼又何从进宅目睹?”
曹锡宝在这种上下威逼之下,处境十分尴尬,因不能指出实据,只好承认自己是道听途说。就这样,曹锡宝不但没有触动刘全、和一根毫毛,反而惹下大祸。
乾隆召见了曹锡宝,斥责他本无真凭实据,凭空捏造。弹劾刘全是假,借机打击和是真,完全是公报私仇,图谋报复。最后乾隆颁下手谕:
“朕平日用人听政,不肯存逆作不信之见,今御史曹锡宝以书生迂见,据一时无根之谈,托为正言,断不许有此事,姑且宽其刑罚,革职留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