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刘氏邻居贺修家在入夜时分来了批不速之客。
在数名官差冲进大宅内堂后,被家丁唤醒的沈碧云匆匆来到中厅,先打量了一下那正八字脚开立,纹丝不动站在中央的官员。他头上戴着青金石顶子,插着双眼蓝翎,八蟒五爪的袍子上罩着绣着雁子补服。
一个衙差威喝道,
“还不见过新任的徽州知府许维许大人,愣在那里干啥!”
“民妇沈碧云见过府尊大人。”沈碧云朝深夜造访的许维施了一礼。
“免礼,免礼。”许维热情地掺扶起沈碧云。
这沈碧云四十出头,身材匀称,该凸的凸,该凹的凹,可算是玲珑有致。虽身着单薄素衣,可略施薄粉后,还是很有几分半老徐娘的味道。若说贺修看上邻居那素面朝天的贾刘氏而把自己这骄艳风骚的正妻甩在一旁着实让人难以相信。
其鬓角处插朵白花,面若桃花、温柔似水的眼光总是有意无意地在自己脸上转来转去,看来是想弄清自己的来意,思量过去不会是个容易对付的角色。
“不晓得府尊大人夜访我贺家所为何事?”果然沈碧云第一句便是询问许维的来意。
许维皮笑肉不笑地答道,
“还不是为了你家夫君贺修被邻居之贾刘氏谋害一案而来。”
“哎呀呀,我家夫君死得冤枉呀!还请府尊大人您秉公而断,严惩犯人,为民妇作这个主。。。。。。”沈碧云开始使上女人的三绝招,一哭二闹三上吊来,那脸上瞬间便流下数十滴泪水。
“沈夫人还请节哀顺便哦,哭坏了身子可不好,本府会心痛的。年纪轻轻,便做了寡妇,着实可惜。”许维不仅安慰起那沈碧云,还趁着空闲大肆抚摸起她那玉腕来,反正这妇人看起来也不像好货色。
“多谢府尊大人关心。不过家中唯一的劳力撒手而去,我又是个妇道人家,膝下仅有一十岁孩童,这今后叫我母子俩如何过活呀。。。。”沈碧云边呜咽着边诉起苦来,臻首顺势靠在许维的肩膀上撒起娇来。
去演戏倒是个不错的主。不过按常理来说,这种女人一般都爱财,也应该比较容易摆平才是。许维这般暗中评价沈碧云。当然对于沈碧云的主动投怀送抱,许维也乐于接受。他那双手不自觉地便把沈碧云的细腰给搂个结实,在其耳陲边轻轻香了一口。毕竟血气方刚,美色当前也不好阻挡。
“不要嘛,大人,民妇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人哦。”沈碧云欲擒故纵娇声娇气地说。
许维反而趁机下台阶说道,
“呵呵,本府失态了。”随即切入正题说道,
“今日登门,便是要澄清这段公案,还你贺家一个公道的。”许维也不含糊,立刻装出假道学的模样。这吃女人的豆腐要适可而止,免得还真被此精明女子给抓为把柄。
见许维转换如此之快,哪有刚才调情的味道。沈碧云晓得遇上对手了,神情大为收敛地谨慎问道,
“不知府尊大人准备如何还我贺家一个公道?”
许维半眯着眼左顾右盼了好一会才懒洋洋地拖长声调答道,
“这个么,有关贺修一案本府始终认为案情蹊跷之极。”
乍一听许维说词,沈碧云便急了,插话道,
“大人,难不成您怀疑岳同知断案有错,准备重审不成?”官府之中讲究的是一团和气,多奉行你的错案我来遮掩,你的亏空我来填平的潜规则。与岳起钿尚算熟识,对官府的所作所为也知根知底的沈碧云有些琢磨不透起许维来,莫非他是个另类?徽州府自二十年前出了个鬼难缠的丁宝申外,还从没见过这种不合群的官员。
“沈夫人,这贾刘氏据我所知乃是被人冤枉的。我想你也是一时利令智昏而已,受人挑拨才导致贾刘氏无辜入狱,本府并不会怪你的。
只要你老老实实地给我翻供,这诬告之罪本府便不予计较了,反而还可再送你三百两纹银,你看如何呀?”
许维见沈碧云有些心动但依旧下不了决心似的,便知是怕了岳起钿的官威,于是加重语气道,
“沈碧云,你为一己之贪念,想谋夺贾家财产而与岳起钿窜通一气,私捏罪名诬攀她人,此可是一等一的大罪。念在你是个无知妇孺份上,本府特网开一面,你可别再指望那岳起钿会搭救于你。
明着告诉你,有我许某人在的一天,便绝无那姓岳的好日子过,你大可放心!”
本就动摇不止的沈碧云,听许维这么一说,顿时把悬得老高的心给放了下来。官场碾轧得厉害,这种事倒是常有。于是沈碧云冲许维笑骂着说道,
“府尊大人怎么不早说呀。那岳同知确实不是个好东西,因看上了贾刘氏,便拿着官威来吓唬民妇,让民妇协同做假冤枉那贾刘氏。民妇乃是个妇道人家,况又刚死了丈夫,哪敢不照着他的话做。”
“沈夫人毕竟是个聪明人,能晓得如何做,本府也就放心不少。”
“大人呐,您看今夜月色如此之好,不如。。。”沈碧云又想来勾搭许维,许维哪敢动这沈碧云。瞧她那架式可是位人尽可夫的主,说不准便患有花柳病来着。天下美女何其多,何必单恋一枝花,有钱还有什么买不到的!
许维借府中尚有要事处理匆匆离开,而这沈碧云则目视着许维的背影,两眼放光:
“这个新知府还真是有意思,居然不贪婪美色,还能替那贾刘氏平反,倒是个可以吸收的人才。白莲教目前缺的就是这种人,我红阳使沙雩葑定要让他归入我白莲教。”
原来这所谓的沈碧云竟是白莲教鼎鼎有名的三阳使者之一,红阳使者沙雩葑。她奉命潜伏于徽州府内,其夫也只是个挂名的教内信徒,死上几个都不会让沙雩葑感到难过。
许维与白莲教中青阳使者齐末云的徒弟齐林及王聪儿之间还有段感情纠葛,千丝万缕剪不断。不曾想许维又惹上一个红阳使者,真是命中注定要与白莲教有缘。
在许维搞定沈碧云的同时,刘翼也很迅速地搞定了另外两名人证。对于胁迫他人,乃是刘翼的老本行,自不在话下,只是苦了那两个人证,被刘翼的手下毒打了好一番,多受了些皮肉之苦而已。
夜深人静之时,劳作了一天的人们大多都已进入梦乡,而徽州府衙却是灯火通明,两个还算有耻的人正秘谋策划着。
“大人,您看是不是明天便对那岳起钿动手?”
“不急不急,时机还未成熟,再等等看吧。我们的这一击必须击中要害,要让岳起钿永世翻不了身才行。狗急了还会跳墙呢!”许维摆了摆手,反对如此冒进。
“大人您真是深谋远虑,决策于千里之外,学生佩服不已。”刘翼这师爷没白当了这么多天,溜须拍马倒是学得很精。
“子安,你这阿谀奉承之道很是精通嘛。”许维呵呵笑着说道。
“大人,这都是学生的肺腑之言,哪是那种奉承的话语。学生从来都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人。”刘翼一副被人误解而慷慨激昂的神情。
其实好话谁都爱听,许维也不例外。他心里很受用但表面还要装出副不悦的神情说道,
“子安,以后这类话就少说了吧,我可不太爱听。”
“是是是,都是学生之过错。”刘翼最会当配角了,顺着许维的意思说话。
“其实我刚才的意思是想等制台及抚台、藩台大人都不在的时候我们突击审讯那岳起钿,而后快速结案,打这伙人个措手不及。”
“大人真是高见呀。依学生之意,这下个月初四便是个动手的好日子。”
“初四?嗯,是个好日子。”许维其实早有主意了,他也是选定在初四日动手的,只是想考较考较刘翼罢了。
“初四是制台大人之母八十寿辰,那时两江官员稍微大一点的道、府、县的主官必云集抚衙,生怕漏了这个绝佳的进贡机会。大人到那时把这贾刘氏及陈三德的案子都给一锅端了,制台及抚台大人就算是插上翅膀也难已飞回来了。大人这一招真是绝呀!”
“是啊,要不然又怎会让他们难受不已呢。”
呵呵呵。。。。。。
二人又是一阵开怀大笑。
许维对贾刘氏及陈三德之案早已成竹在胸,只要开审,必审得个清清楚楚,只是考虑到在两江地界,干扰因素实在是太多,故一直隐忍不发。
如今碰上两江总督为其母祝寿,这雅德天生又是个捞钱货,生怕少捞了钱,对两江各级主官都遍发请柬,还差专人到徽州府衙中来。拿着烫金的请柬,许维当时便产生了个想法,定要趁这机会给雅德个教训,天赐的良机,怎么说也不能错过。
至于送什么礼物才好,许维也已想明白。雅德想从自己身上捞钱,门都没有。要送礼就送点绝的,这才像我许某人的风格。
雅德不是生怕别人说他贪吗,平日里最挂在嘴头上的便是廉洁奉公四字。记得前不久还召集众多两江官员,发表了一通为官首重清廉的话语。
既然如此,自己就不妨从这上面做点文章,让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