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维的四人抬蓝呢大轿很稳当地停于按司大牢外。轿子向前倾斜,旁边的轿夫把轿帘一掀,身着官服的许维迈着悠闲的官步踱了出来。抬眼瞧了瞧按司大牢,许维一脸严肃地走了进去。
按司大牢的狱头见堂堂府尊亲自架临,不敢有丝毫怠慢,率领十余个狱卒亲自出迎。
“小的按司大牢狱头林朝辉拜见府尊大人。”
许维连正眼都不瞧这狱头一眼,直接问道,
“那名女犯关在哪间牢房?”
“是丙字七号房,丙字牢房都是关押女囚的。”狱头哪敢在知府面前多吭声。不过他也在暗自纳闷,这贾刘氏大概是得罪了哪位达官贵妇,怎么一天到晚都在被提审。这不,前几日刚被岳同知提审完毕,现在又轮到知府大人亲自过问,这里面分明透着古怪。
“还不速速带路,愣在这里干么。”刘翼骂了狱头一句。狱头赶紧走在最前面一直低头前行,生怕惹翻了知府大人。
在七拐八弯之后,一行人终于到达了关押贾刘氏的牢房外。林狱头示意掌管丙字号牢房钥匙的女狱卒开牢门。
女狱卒打开牢门后凶神恶煞地朝里面叫了一声,
“贾刘氏,快点出来,大人要带你过堂。”
贾刘氏蜷缩在墙角边,头发散乱,眼神杂乱无光,脸上到处是清淤痕迹,而左手还包扎着厚厚的绷带。
听到女狱卒的声音,贾刘氏反而缩得更紧了,生怕被衙差再次带走过堂。
许维注意到这一细节,摆手示意所有人都退避三舍,自己要亲自进牢房。狱头开口劝说道,
“府尊大人,这牢房内肮脏无比,实在。。。”
话未说完,却被刘翼狠狠眼一瞪,狱头剩余半截话不由得缩回到肚子里。
刘翼晓得许维所要跟贾刘氏说的话见不得光,于是让手下的府衙亲兵把一干闲杂人等全部逼出丙字号牢房范围之外,并把住了出入口。
许维慢慢靠近贾刘氏,而贾刘氏似乎也注意到这个不速之客,这身子抖得更加厉害,突然间凄厉地高声叫喊着,
“我不翻案,我不翻案了,人是我毒死的,求大人别再对我用刑了。。。”喊完人抱成一团,头深埋在躯体之中。
许维暗自深深叹了口气,这大清朝昏官居多,审理案件惯用刑罚。你想想看,重刑之下岂有硬汉!更何况是个弱女子。
“贾刘氏,我不是来提审你的,我是来替你翻案的,你不要这么害怕。”许维先好言安慰起贾刘氏。若这贾刘氏始终是这种不与合作的态度,案子也翻不成功。
贾刘氏却是充耳未闻,只顾害怕。连日的严刑拷打就是铁铸的金刚也吃不消呀,一见到人进来便起了条件反射。
许维耐着性子又靠近了数步,详详细细打量了一番贾刘氏。她整张脸都被乱发给遮掩得严严实实,看不到清晰的面容。而贾刘氏也意识到有人逼近自己,不自觉地又往后挪了挪,紧贴着墙角,想避开许维。
“贾刘氏,为何见了本官不说话?”许维故意威喝了一句,音调提高了八度。
贾刘氏被许维这一记猛喝身子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答道,
“罪妇无话可说,只求大老爷别再用刑了。你们叫我招什么我就招什么。”
看来岳起钿一伙急于在自己接任前搞定这一切,不过我可不会让你们这么好过。许维边思量边又放平声音和颜悦色对贾刘氏说道,
“贾刘氏,本官乃是新任徽州知府许维。在调阅卷宗时偶然发现你的案情有很大疑点,故特意来此探监,也是希望你不要心存疑虑,尽量配合本官审案才是。”
“罪妇无冤可述。”心死的贾刘氏经历了多场的严刑拷打后算是看透了官场上的官官相护,狼狈为奸的景象。多一次喊冤,多一次受罪,不若就这般了却残生,去见六宝。
“其实此次岳同知重审可能迫于刑部及某些地方乡绅的压力,以致作出了对陈三德有利的判决。”
贾刘氏依旧丝毫未有任何反应,许维也只能唱起独角戏,不死心地继续劝说下去,
“贾刘氏,今次能否打开困局,可就全看你自己。若你一心想寻死,不想为你夫君报仇,那我这做父母官的,也无可奈何了。如若真那样,你夫贾六宝就算是在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你是他的夫人,能忍心已死之人之灵不得安息吗?”
大概触痛到了贾刘氏的内心,她终于有了一丝的反应,嘴上开口有气无力地讲道,
“我开口翻供又如何?你们做官的个个贪钱且又互相包庇,从来不把百姓的性命瞧在眼里。我怎么能相信你呢!”
能开口说话就是个好现象,许维暗自窃喜,赶紧接着说道,
“贾刘氏,我要是说我乃是诚心帮你,别无他意,也许你不会相信。
是的,此次能够助你脱困,本官实有私心在内。”
贾刘氏顿时被许维所说之话给吸引住了,是呀,当官的本来就不会凭白无故帮助自己,定是有目的在内。
许维咳了咳,一表正经地说道,
“其实这官场的事复杂得很,本不应该是你们一般平民百姓所要知道的,不过既然你想知道那就说与你听听无妨。
本官与岳同知有些小仇,此人因倚仗着强硬的靠山,素不把本府放在眼中,故此次本府决定由你的案子入手,给他点教训瞧瞧。”
许维这番话可把贾刘氏的心说动不少,这当官的居然是因为与前次主审有冤仇才特别替自己翻这个案子的,看来此次自己有救了,于是精神顿时振奋起来边朝许维磕头边大声喊道,
“大人,民妇冤枉呀,恳请青天大老爷作主,替民妇伸冤!”
许维终于可以吐出一口气了,这贾刘氏还算是个明白人,晓得冤情有望洗清。
“你这案子明眼人一瞧便是被冤枉的,你一定觉得为何是冤枉的还会被打入大牢,这内中情由相当复杂。
我只跟你提一点,过几日重新审案的时候,你要死咬住那岳起钿不放,就照我这般说的去做。也只有这样,我才能替你洗脱罪名,并顺带为你夫君报仇。”
许维与那贾刘氏咬了阵耳朵,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贾刘氏,而她听了之后却有些后怕地说道,
“大人,民妇只求您替我翻案,其它别无他求了。”
许维沉下脸来恶狠狠地威胁说道,
“这案子已由不得你来作这个主了。你不这么说也得这么说,否则不但你夫的案子翻不过来,而且连你也难逃一死,活不过今时今刻。官场争斗岂容心软!不是他死就是我亡。生死皆由你一念之间,勿要怪我不帮你。”
许维朝外拍了拍三下手掌心,马上进来两个公差,指着他俩许维继续向贾刘氏施压道,
“若你不同意与本府配合,那这两个衙役就将马上带你出去,找个僻静之所在用刀在你脖子上这么一抹,你贾家的冤屈就永远沉冤无法昭雪,而你那谋杀奸夫的罪名可就铁定背着了。
你可要想清楚,这世间人言可畏。二老无端活在受人指责的世上,何其苦哉。你就算不为你自己着想,好歹也要替你的公公婆婆着想吧。他们可是刚失去个儿子,难不成连你这个儿媳也要失去不成?
若同意了,过不了几****便可还家照顾双亲,而且罪名洗清,那是何等乐哉。机会可只有一次,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
在连番威逼劝诱下,贾刘氏考虑到不翻供也是死,翻供倒有一线生机,不如屈从了许维的意思,于是便答应照许维的话讲。
许维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按司大牢,坐在轿内的时候都是哼着小调。也难怪许维高兴,刚才让贾刘氏照说的话,是自己冥思苦想数日之后才想出来的计策。关键就是要反咬那岳起钿一口,说他贪图贾刘氏的美色,勾结陈三德动手杀人,而后再霸占贾刘氏。
官场之中栽赃陷害之策屡见不鲜,许维耳濡目染久了也熟门熟路,依样划葫芦也弄得头头是道。现今世道,那是好人怕坏人,坏人怕强盗,强盗怕官府,官府怕坏人。摸准了底细,不难对症下药。
“大人,人手我都已准备妥当,今夜就可行动。那些能证明贾刘氏与贺修有染的证人据学生了解都曾受了那岳起钿的威胁利诱,只要我们同样拿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不愁他们当堂不翻供,全部指认了那岳起钿。
而那贺修之妻之所以要告那贾刘氏,想必定是受那岳起钿之挑唆,对贺家财产眼红所致。只要搞定此三人,到最后这案子还不是任由我们想怎么判便怎么判!”
说到痛快处,刘、许二人更是相互对视一眼后会心地奸笑了起来。可不是嘛,栽赃陷害讲究的是罪证,而许维提出的证据都是真假掺半,不像岳起钿那样完全造假。便是送到刑部复审,刑部也驳斥不了什么。
许维在官场这个大染缸里呆久了,坏毛病倒也学了不少,不过原来那一腔为国为民之心倒还没变,只不过行为更带上了功利性的烙印,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而这所谓的贾刘氏谋杀奸夫一案,因为有了二名证人证明贺修死的当晚是与那贾刘氏在一起,而贺修之妻又认定贺修之死与那贾刘氏脱不了干系,便使得一项罪名凭空落在了贾刘氏身上。
“也好,今晚你去做那两个证人的工作,而我则前去拜访那贺修之妻,分头行动吧!”许维如此吩咐刘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