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卧趴在病榻上的上官煜眉头紧皱,很辛苦的样子,苏茉儿实在耽搁不起了,现在她没有心思纠结老军医的关键时刻掉链子,上官煜的性命要紧,既然他不敢动手,那就只好苏茉儿自己上了。
说实话苏茉儿心里也没有底,其实这样的手术她曾做过无数台,只是从来没有过这样紧张的心情,因为躺在病床上等着他去营救的人,在她心里的位置无可替代,那价值就等同于她的心脏,甚至是生命。
最后苏茉儿死死地咬着牙,从牙缝里生生的挤出来两个字:“我来!”
老军医被她的话震惊了。
“夫人,这事非同寻常,你千万不要意气用事!”他说的很在理:“将军的性命可开不起玩笑!”
“我知道,你别再说了,再耽搁下去恐怕大罗神仙来也救不了他。”苏茉儿说的也是实话,现在正是跟死神争分夺秒的时候,哪有那么多时间能让他们来犹犹豫豫白白浪费了,动手就还有一线生机,不动手只能看着上官煜活活死去,既然横竖都逃不过,那倒不如搏一搏了。
“军医,你去给我拿些金疮药,还有纱布,”苏茉儿吩咐说:“还有你到营帐外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我。”
“夫人......”老军医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个“是”字。
他操着并不灵便的腿脚把苏茉儿所需要的东西给她摆放整齐,然后步履蹒跚地走出了营门。
“上官煜,你一定要挺过去啊!”苏茉儿在心里默默的向上天祈祷:“天地神灵,我们曾一起发过誓今生今世两不相弃,同去同归,拜托你们保佑他。”
说着她把手搭上了那一支漆黑的剑,箭的尾部白色的羽毛直凛凛的,看起来英气无比,只是这股英气却是种植在上官煜的身体上,以他的性命做代价。
苏茉儿的手指紧紧的握住箭柄,她想闭起眼睛来回避这一切,但是眼睛却如同被什么东西支撑住了一样,根本闭不上,她知道那是关心上官煜的一颗心思,她的眼神不能转移,必须要眼睁睁的看着上官煜脱离危险,看着上官煜脱离那只狠毒的黑箭的威胁才能稍稍安心。
“噗呲——”一声,箭头被苏茉儿从上官煜体内拔出,带出来一股热腾腾的鲜血。
飞溅到苏茉儿的脸上,吓得她赶紧闭上眼睛。
“啊——”苏茉儿吓的一阵惊叫,再睁开眼,便看见上官煜的背上那一个黑漆漆的洞,鲜血以看得见的速度向外流淌着。
苏茉儿赶紧把箭扔到一边,抓起纱布,死死的捂住他的伤口。
伤口被捂住,但是鲜血丝毫没有被止住,很快洁白的纱布染得通红,拎起来都能看得见血滴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染红了脚下的黄沙。
苏茉儿知道若是再止不住血,恐怕上官煜就会因失血过多而丧命,但是止血药远在营帐之外,这一来一去就是苏茉儿等得起,恐怕上官煜的身体等不起了,而且伤口就在背上,想要箍住血管以此来止血恐怕也是不现实的,苏茉儿的手脚前所未有的慌乱起来,手指头变得冰凉,浑身的血液全部流回心脏,这是恐惧的反应。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为上官煜止血的方式,突然她想起以前在历史古文里看见过华佗在给关羽刮骨疗毒以后,是用烧的鲜红灼热的烙铁烙印在出血的伤口之上,以此来止血,虽然知道历史古文不可尽信,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
可是这里是中军帐,又不是战俘营哪里来的烙铁呢?
这可难住来苏茉儿,四下巡视了一遍,发现了方才丢弃在角落里的上官煜的铠甲,那铠甲是用精铁做的,定然能承受得住火焰的温度,苏茉儿现在想不了其他的了,立刻翻身下床捡起来铠甲,手撕牙咬好不容易从上面撕扯下来一块铁片,此时,她的手指已经被编织铠甲的铁线勒的猩红鲜血汩汩流出,苏茉儿却毫不在意,这一点小小的疼痛,此时却分不出一根神经来体会那感觉,现在满身满心都是在为上官煜做打算。
“啊......嘶嘶......”这里没有镊子之类的东西能够让苏茉儿来烧红铁片,她是徒手拿着那精铁在火上炙烤。她捏着铁片的一角在火焰上来回的翻滚,火舌不易控制时不时地在她如白玉一般的手指上舔上一舔,痛的她哆哆嗦嗦的,手腕却如同磐石一般稳当当地不离开那火盆一寸。
城外黄沙遍地,气候也尤其干冷,虽然到了早春时节,城市之中也早就是百花齐放,但是在城外仍旧是北风呼啸,风一吹,卷起漫天的黄沙,呛得人眼泪直流。
寒风似虎狂,从营帐的窗口吹进来,撩拨着跳跃的火焰更加的活跃,苏茉儿掌握不好火焰的走向,炙烤的热度时不时的王涛的手指上贴上一贴,再加上精铁片子已然接受了火焰的温度,炙热非常,却还没有到达能够止血的温度,苏茉儿攥在手里似乎由皮到骨都能感觉到那铁片的热度似热浪一般翻滚着。
“啊,哈啊......”苏茉儿愈发的坚持不住了。她的手指也是血肉之躯,如何能经得住这火焰上的炙烤?空气之中已经泛出袅袅的青烟,火焰之下的炭火发出“砰砰”的爆裂声响。
铁片的温度在一点一点的升高,苏茉儿头上的汗珠子也一点一点的变大,从额头直直地滑落到腮边,然后集中在下巴上,形成了晶莹剔透的汗珠。
“滴答滴答......”从下巴尖上落下来,砸到地上,脚下踩着的是黄土黄沙,汗水一落地便瞬间被沙土吸收,连细小的水花都没有迸溅出来。
苏茉儿被手上灼烧感的疼痛折磨的快要站不住了,空气之中弥漫着难以诉说的味道,眼前除了火焰之上的铁片,别的物什一概模糊。
铁片终于烧红了,苏茉儿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她松了口气,把铁片从火焰上拿下来,手指终于脱离了火焰的炙烤,但是对于她的感觉来说早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了。
疼,钻心的疼,疼的她对于自己的手指上的感觉都不怎么清晰了。
她是强打起精神来走到上官玉的身边,眼前恍恍惚惚的,血液是鲜红色格外刺眼,那种刺激引导着他把烧红的铁片准确无误地放置在上官煜仍旧在汩汩流血的伤口之上。
“刺啦——”一声,火热的铁片炙烤着皮肉冒起青烟,空气之中翻滚着皮肉烧焦的味道。
上官煜的身子猛地一个激灵,意识也恢复过来,他勉强睁开眼睛,一眼就看见站在他身边的苏茉儿。
“茉儿......”上官煜虚弱地呼唤着,微弱的声音根本不是平常的他那样给人一种威严雄壮的感觉,那种声音就像是濒临死亡的难受所发出的祈求与呜咽,让人从心底里感觉到悲凉。
上官煜竭尽全力向苏茉儿伸出手去,他想摸一摸苏茉儿,摸一摸他的女人是不是在他的保护之下依旧安好。
这是他最后的信仰。
“你不要动,不要乱动。”苏茉儿现在也是气息凌乱,她的意识早就已经模糊了,若不是手上那麻木的痛和强烈的保持清醒的欲望支撑着她,恐怕她现在也已经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了。
“刚刚把箭从你身体里拔出来,伤口还没有长好,血也是刚刚止住,你不要乱动,伤口撕裂以后还是会流血的。”苏茉儿直到自己再也没有力气给他再止一回血。
“没关系,我不怕,有你在身边我什么都不怕,我知道不论我受多么严重的伤,都有你时时刻刻在我身边给我疗伤的,对吗?”上官煜说的是事实,只要苏茉儿活着,她就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上官煜出事,但若是苏茉儿失去意识了呢?又或者是苏茉儿先他一步离开呢?这就不好说了吧!
苏茉儿笑着点了点头,虚弱地眨着眼睛,从牙缝里生生挤出来一个“好”字,看着上官煜温和英俊的脸,她也终于放心地失去了意识。
“茉儿——”上官煜看着苏茉儿倒在地上,却无能为力,他想翻身下来却觉得身上没有力气,刚才说话的微弱声音都是他声嘶力竭的结果。
“来人,快来人。”上官煜知道自己力不从心,所以赶紧呼唤帮手,奈何他的声音实在是太小,守在外面的老军医年纪大了,耳朵又不是很灵光,所以一时之间根本没有人进来帮她。
好在那老军医还是有责任心的,在听见军营里面好一会儿没有动静的时候,他才担心地进来看看,这一看不要紧,只见苏茉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上官煜也差不多,虽然醒着却没有任何动作,只要嘴巴一张一合,发出很细微很细微的动静,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
“来人啊,赶紧来人呀,将军夫人晕倒了。”老军医冲到营帐外面一阵大喊,此时出征的将士还没有回来,只留下几个瘦弱或者是受了轻伤的兵将看守军营。
不一会儿来了几个手脚也算是麻利的,竟然有种看到这一幕,赶集联合起来把苏茉儿抬起来安置在一边,老军医一番检查之后,除了手指上很严重的灼伤之外,并没有在她身上发现什么要命的外伤,搭了一把脉象也没有察觉出什么问题,便断定是因为手指头上的伤过重才导致体力不支,晕厥过去。
“哎呀呀,这是怎么弄的哟?”老军医看了看苏茉儿那几乎焦黑的三根手指,与手上其他完好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严重的地方几乎皮开肉绽,轻轻一碰便是一阵焦糊的味道,若是狠狠心揭开那些焦糊的地方,就能看见手指上皮肉的纤维和纹理肿大到骇人的地步,幸好只是皮肉上的伤,没有伤及到血管,不然这三根手指头恐怕是保不住了。
“哎——”老军医一边叹气,拿些清水来本书膜清洗伤口上的碳灰,清理好后的伤口更是骇人,皮肉破损,严重的地方都能挤出些汁水来,清理的过程之中,苏茉儿眉头紧皱却没有醒过来的痕迹,虽然过程很是痛苦,只不过若不清理干净到时候得了炎症恐怕还要再受一次剜肉一般疼痛的罪。
到了最后老军医把一切都收拾好,一边掏出烫伤膏来给苏茉儿敷上,一边却在脑子里琢磨他这一手的伤究竟是怎么弄的。
“军医......军医......”上官煜的呼喊声极其微弱,尽管他已经拼尽全身的力气但还是发不出多少声音来。
“哦,将军!”老军医一转头看上官煜嘴唇嗡动着,似乎有话想说,但又说不出来的样子,对苏茉儿包扎好手指后赶紧过去,蹲在地上,把耳朵附在上官煜的嘴边,说道:“将军有何事要吩咐?”
“她......她......”上官煜嘴里一直吐出这个音节,老军医看了一眼苏茉儿的方向,会意的回答:“将军放心吧,夫人没什么大碍,只是手指上的伤太严重了,夫人之所以昏厥过去,也是跟手指上的伤有关,那伤要了她太多的体力,以至于体力不支才会如此的,将军发现,夫人只要安心休养几天,把元气修补回来就好。”
“怎......怎么......”上官煜是在询问军医苏茉儿手上的伤是怎么弄的,但是他没有力气,所以说出来的话语无伦次。
“将军是想问夫人的手是如何弄伤的对吧!”军医能明白他的意思。
“嗯,”上官煜说几个字要喘息好几口气。
“具体的老朽也不知道,只是我进来的时候边看着夫人倒在地上了,从她手上的伤痕看来似乎是被灼伤的,”军医捻着胡须继续说:“老朽进来的时候别闻着这空气之中有一股子皮肉烧焦的味道,不知将军和夫人之前营帐里做过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