滂沱的大雨溅起无数的水花,掩盖住了眼前的景物,雨水敲击地面,发出嘈杂的‘啪啪’之声。
天无绝人之路,轻微的木扉打开所发出的声响竟然能透过嘈杂的雨声,传到他们的耳朵里。
“年轻人,外面雨那么大不要再游荡了。”听声音像是一位老者,虽然不是耄耋之年,但其子大概已然不惑。
柳避尘挑开车帘儿,向窗外看去。
果然,是一个老者的身影,雨帘之下轮廓模模糊糊。
“王爷,是一位老者,大概是招呼我们自己躲雨的。你看我们......”柳避尘恭恭敬敬地把他所见到的所猜想的一字不落的禀告给上官煜。
“此时因为别无他法,茉儿的病症需要医治,再说他一老人应该对我们构不成威胁。”上官煜判断说。
“我明白了,王爷。”柳避尘已然明了他的意思,于是示意车夫赶紧将马车停滞于老者门下,他们要进去躲雨。
车夫是老手,即使是雨夜依旧手脚麻利,很快便将马车安顿到老者家后院的马棚里面。
到了老者家里,照例依旧是柳避尘上前交涉。
点起灯火,柳避尘才发现,这老者并不是别人,而是先前在客栈里替苏茉儿把脉的那一位老大夫。
“年轻人,不要这样吃惊的看着我,医者父母心我是不能把死人救活,但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活人去死不是?现在虽是初春但是北方更深露重,再加上大雨滂沱,寒气更是渗人,那姑娘的身子我也看了,若说全然没有救治的方法,倒也也不是如此。”老大夫看着柳避尘一闪而过的惊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于是解释说。
“既如此,便有劳老先生了,我家公子与夫人伉俪情深,还请您出手相救!”柳避尘顿时觉得眼前这位老人并不像俗世之中那些只会出诊抓药的江湖郎中,虽是粗衣但所行之事皆不同寻常。
“救死扶伤,本就是医者的责任,先生不必担心,还是尽快安慰好你家公子,我看他的身体似乎也有些异样。”老大夫看了旁边坐在轮椅上的上官煜一眼,接着说:“瞧他这双腿应该不像是天生的,身手矫健也不像是外伤所为。只怕是什么毒物的后遗症吧!”
柳避尘顿时一惊,这老者果然不简单,竟然能一眼看出上官煜的病症。
“是啊,但是现在,着急的是我家夫人,所以烦请老者先医治我家夫人可好?”柳避尘虽然担心,但是也分得清轻重缓急,知道自家王爷的腿一时半会儿出不了什么大事儿,但是苏茉儿不一样,若是再拖延下去,大概会性命不保。
“好好好,待我再去确切诊断一番。”老大夫拿着自带的银针包,走到苏沫儿的床边。
把脉之后,只觉得苏茉儿的脉象虽然微弱,但是依旧在跳动,没有濒死之人,那种断断续续的无力感。
于是心下便判定,她可能是处于一种濒临假死的状态,应该是某种药物所致,这种药物虽有毒性,但是一般都发没有什么特殊的症状,只是会让人处于沉睡状态,但是让人头疼的是,这种药物的毒性无药可解,但一般不会毒发,发作起来,只能使用其他药物作为延缓,并不能根除。
老大夫把过脉后,走到上官煜的面前,说:“年轻人,你的夫人其实并无性命之忧,只是她现在,处于一种濒临假死状态,只需要稍微给她管些汤药,喝下之后,立刻便会好起来。”
“真的?”上官煜简直激动到不能自己,听到苏茉儿身体并无大碍,很快就能醒来的时候,自己那颗已经枯萎龟裂的心脏,似乎又重新活了过来,咚咚的跳着,似乎比原来更加有力。
“我为什么要骗你?只不过这汤药有些难度。”老大夫捻弄着他花白的胡须,顿了一顿,接着说:“这药中有一味药材,在北方及其少见,看你们的衣着打扮,谈吐学识应该是打南边来的吧!南方地区钟灵毓秀,我所需要的这味药材应该很是常见。”
“你说是什么?”上官煜受不了他如此迂回的打哑谜,赶紧询问道。
“血竭草。”老大夫口中轻轻吐出三个字。
“就只是这个?”上官煜松了一口气,说:“这好办,外出之时我们为了防止路上发生意外,对于血竭草这种药材到时随身携带了些许。允若,”上官煜转过脸去吩咐柳避尘,说:“你去到咱们马车上把药箱拿来,取血竭草来对这位老先生。”
“是!”柳避尘闻声答应。
待到柳避尘出去后,老大夫看着上官煜,说:“公司与尊夫人之间的缘分此生不断,不过虽说缘由天定,但是事在人为,你和她能否一直呆在一起,以后要如何走下去,还要看你们两个人之间的造化!”
“您这是什么意思?”上官煜听他这话里的意思,似乎是说他和苏茉儿之间还有可能,不会长相厮守下去。
“天机不可泄露,你就当是我老头子胡言好了。”老大夫并不愿意多说下去,上官煜自然要再追问下去,此时柳避尘捧着药箱从门外进来,说:“药已经找到了,还是老先生甄辨。”
老大夫随手拿起一根不起眼儿的草根似的药材,说:“不是它了,三个时辰后待我煮好药,你们便端过来给她服下,明天早上,应该就能好。”说完老者,到药柜前面抓了几把药材,也不见称量,用黄纸包好,便撑着油纸伞走出了这间屋子。
“王爷,您还好吗?你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异样。”柳避尘瞧上官煜的脸色有些苍白,苏茉儿的病症已然有救,不知道他还在担心些什么。
上官煜自然是在想刚才那老大夫的话里究竟是什么意思,他说的煞有其事,并不像是在故弄玄虚地扯谎。可是他如此欲言又止,是不是在暗示自己什么?
难不成他知道些什么?
上官煜刚才的思绪和想法全部集结在走出门去的那位老大夫的身上,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柳避尘的关心问安,于是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王爷,王爷?”不一会儿柳避尘又走到上官煜的身边,看他这个样子,似乎是有些什么话要跟上官煜说。
上官煜自然也是看出了的异常,看他有些吞吞吐吐的,于是问道:“允若啊,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本王说?”
“呃,”柳避尘原以为遇上官煜神思飘游,没想到自己的这一番细小动作也被他看在眼里。被如此明显的看出来柳避尘还是微微有些不自然的。
但最后还是说了:“王爷,您觉不觉得这位老大夫有些奇怪?”
当然,就冲那老头儿刚才跟自己说的那一堆模棱两可的话,上官煜的心里便七七八八地打起鼓来,难道说问号还不知道如何排解,现在柳避尘既然提出来了,自己也不妨把那些事情告诉他,好歹能多一个商量的人,柳避尘好歹他还是信过的。
上官煜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说:“刚才你出去拿药的时候,那老者给我说了许多奇怪的话,你知道我是向来不会相信那些什么,占卜未来预知吉凶的故弄玄虚之言,即使说秦风我也只是听从他的建议,绝不是对他言听计从,但是他刚才给我说的那些,让我心里多少有些打鼓。”
上官煜把刚才老先生预言他和苏茉儿的话毫无保留地讲给柳避尘。
“王爷”柳避尘听完上官煜告知他的一切,顿时觉得在这小镇之上,能有如此通晓过去未来,深知医理玄术的奇能异士实属不简单,不由得怀疑起那老者的真实来历。
倒不是觉得他会是皇宫或者苏府派来的,只是他所预言和讲述的那些事恰巧是他们关心的,若是真的能帮助他们自然是感激,若是听从了他的建议,上过刀山下过火海,该做的一切都做了,结果却是一切徒劳无功。
或者说,为了达成某些目的而损失类另一些他们所珍惜的,却没有能换来他们想要的,如此大的心理落差,他们应该怎么面对?
“属下觉得,对方现在善恶不知,然而我们也实在是束手无策,倒不如听取他些许意见,然后我们对此警醒一些,走一步看一步可好?”柳避尘的想法不无道理,为今之计也只有按他所说的办。
“看来现在也就只有这一条路可行了,允若,这一路我们都要警醒些,过会儿的老者送来的药,一定要先用银针试过再喂给茉儿。”上官煜知道如果他们漫无目的的找下去,最后的结果可能是人财两空,现在有个人愿意出来指引,都比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来的有效。
“是!”柳避尘对于他所发出的命令,向来是只有服从。
世界上最漫长的,便是等待,比等待更漫长的,也是带着无限的希翼等待。
煎药的这三个小时,对于床上的苏茉儿来说,只不过是漫长梦境中的一个简短的片段;对于厨房里煎药的老大夫来说,不过是无数次相同境遇后磨练出来的习以为常;然而对于上官煜来说,似乎比朝代更迭来的更加让他胆战心惊。
老大夫煎好汤药端进房间里来的时候,上官煜坐在苏茉儿的床边,仍是一脸焦急地看着她,然而柳避尘则是得了上官煜的吩咐,一直守在门口,看见他端药过来立刻礼貌地接过来,意思很明了,就是在为门内的两位挡驾。
“切记,要须得趁热喝,一滴不许剩。”老大夫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嘱咐。
“是是是,”柳避尘自然也是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答应:“您老就放心吧,多谢多谢!”
柳避尘再门口目送老大夫离开以后才有重新回到屋子里,再三确认门外的人已经离开后,才端着药碗走到上官煜的身边说:“王爷,药已经端过来的,但是现在我们没有银针!”
“什么?”上官煜惊讶,没有银针就不能确定汤药是否安全啊,若是不管不顾地喂给苏茉儿,那若是喝出什么危险来,到时候就算是傻了那老头也不能补救啊!
“允若,你知不知还有什么能验毒的法子啊?”上官煜若是不能确定这药的安全性,他是打死也不会给苏茉儿喝下去的。
柳避尘无奈地摇摇头,说:“属下不知。”他又稍微迟疑了一下,说:“王爷,以那老者的医术,若是真的想下毒,怕是一根小小的银针根本检查不出来啊!”
上官煜觉得也是,权衡之下他竟然一把端起托盘上的药碗,看了看里面漆黑的药汁儿,不做他想抿了一口。、
“王爷!”柳避尘虽说不是大夫,但也知道,这药若是不对症是万万不能轻易尝试,若是真的有什么差错,轻则中毒重则丧命。
“无碍,”上官煜吞下那口苦苦的药汁,倒是并不觉得有什么异样。他虽然不懂医术,但是以前常年在外行军打仗,所以对于药理的知识还是了解一些的。
“过上半个时辰,若没有什么异样,便将这药喂给王妃。”上官煜这算是为苏茉儿以身试药吗?原来,他对她的感情,已经深厚到这种地步?
这种超越生死的感觉,他愿意为了她付出自己一切,包括绞尽脑汁耗尽全部要维护的东西。
不得不说他们现在弄到这种局面,也只是为了保护我,他一开始想要保护的东西,那就是他自己的生命,没有了生命,皇权,天下又有何意义呢?
但是现在不同了,没有了苏茉儿,他的生命又有何意义呢!
“王爷,你实在不应该这样啊,就算是非得用活人来试药,应该由属下代劳。”柳避尘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比他家王爷的性命还重要。
“不要再说了,苏茉儿与本王是结发夫妻,定当生死与共。”上官煜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苏茉儿,声音沉沉的说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