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茉儿,盖上些,盖上就不冷了。茉儿,茉儿......”上官煜原本冷淡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悲伤,只还有一点点恐惧和哭腔。
一个被封为战神的男人,年少时期驰骋疆场,流过的血可以洒遍黄沙,身上的伤疤就如同久不得甘霖滋养的龟裂的土地一般,这种伤疤给他带来的只是痛,痛过也就算了。但是看着怀里的苏茉儿这幅样子,痛的不是他的身体,而是他的心,还有他的灵魂,那种如凌迟一般深入骨髓的感觉,是比凌迟还要难以承受的味道,他应该如何去应付如何去解脱呢?
上官煜立刻意识到若是再在这冷雨里面上一时半刻,恐怕就真的会回天乏术了,他赶紧用披风把苏茉儿紧紧地包裹起来。下意识的想要站起来,把他送回马车上,但是脚掌刚一着地,便是一种无力感袭遍他的全身。
是的,刚才他忘记,他已经不能走了。或者换句话来说,他现在没有能力再去保护她,甚至想为她挡风遮雨,给她提供一个温暖的巢床,却没有能力把她送过去。
“允若,快,快帮我一把,把茉儿送到马车之上。”上官煜我在地上抬起头来看着柳避尘,他曾是东宫之主,即使是他的父王母后也不能随时随地得到他的仰视,再后来他变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即使大雄宝座并不属于他,但是坐在上面的那个人也不至于让他抬头仰望,甚至说,他们两个并肩而立之时,他的目光,永远是睥睨而下。
但是现在,就是因为一个女人,他甘愿抬起他高傲的头颅看向这个从小便匍匐在他脚边,对他俯首称臣的,可以算是兄弟吧!
“王爷,王爷,你还是先仔细你自己的身子。属下属下还是先把你扶到轮椅上坐回车里,然后再帮你把王妃送回去好吗?”柳避尘担心的看着上官煜,冰冷的寒风,和狂躁的暴雨他感同身受,他实在是担心,若是王爷淋出个好歹来,他便是万死不能赎其罪。
“不要多说了,这是本王的命令,你只需执行就好。”上官煜见他如此啰嗦,于是摆出王爷的派头来下达密令,因为他知道。对于柳避尘来说,他所下达的命令是无法抗拒的,骨髓到他的血液里面,保存和流淌着的是对他命令的永远的服从。
“是,王爷。”柳避尘果然,一听到他带有命令的语气,即使知道,他的做法可能与世俗相背离,可能与他自己的想法和立场有所不同,是他所给出的反应永远是两个字——服从。
看着柳避尘一番为难的表情挣扎过后,还是依照自己的命令,先把苏茉儿抱起来,朝马车走去。
上官煜看着她安全的进了马车,心下悬挂着的十五个水桶才依次放下来。
柳避尘将苏茉儿交给马夫之后,命他仔细安顿好,然后又从马车的行李里面扯出一件新的披风,拿了一把备用的油纸伞,不见他打开,只是紧紧的抱在怀里,然后,快步的奔向上官煜,直到到了他身边,他才把油纸伞匆匆的打开,张虎在怀里的干爽的披风披在上官煜的身上。
“王爷,王妃已经安顿好了。你快跟我一起上车,这里荒郊野岭的,我们若再不抓紧时间赶路,找到一个可以落脚的酒家客店,恐怕在天黑之前,很难找到栖身之所,这样一来,王妃身上的病痛,也寻不到好的大夫来医治啊!”
柳避尘说着,把伞递给上官煜,然后自己一个人冒着雨把她丢在半路的轮椅扶起推过来,然后使出吃奶的力气把上官煜扶到轮椅之上,他们二人的体格悬殊实在是太大,即使柳避尘使出吃奶的力气,也不能将他完全扶起,只好半拉半拖乔丹把他送到轮椅之上,你的衣服在雨水和汗水双重夹击之下,早已经从里到外湿了个干净。
上官煜现在满脑,满心想的都是如何能救的苏茉儿的命,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待他俩都上了马车之后,上官煜便吩咐车夫赶紧加足马力,无论如何在今晚天黑之前都要走到一个有医馆的地方:“本王告诉你,若是苏茉儿因为赶路而延误了病情,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让你全家陪葬。”
“啊——”车夫恐惧的吼叫一声,但是转脸一看,上官煜要吃人的表情并不像是开玩笑的,于是只好大声的保证说:“是是,王爷,小的一定谨遵王爷的旨意,王妃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不会有事的,请王爷放心,也请王爷高抬贵手,宽恕了奴才和奴才的家人!”
“少废话,快赶车。若是耽误了,你会承担得起吗?”上官煜现在根本听不进去他溜须拍马的屁话,现在他的眼里,只有苏茉儿,若是苏茉儿全须全尾儿完好无损地活下来,他必然会大赦天下,若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上官煜心里暗暗发誓,定要让整个天下为她陪葬。
柳避尘实在是太过熟悉上官煜的性子,他知道他的手腕虽然狠辣几乎是见血封喉,但是却没有一颗杀戮之心。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处事原则。但是他所说过的话从来没有一句是谎言,奖赏也好,惩罚也罢。爱恨分明的他,从来不夹杂任何个人感情。
但是,柳避尘则不然,他虽城府极深,但却时常心怀妇人之仁,面对敌人的楚楚可怜定然是下不了让人满门灭绝的狠手的。
于是他便是悄悄的安慰马夫说,说:“你只管干好你的车便好,千万不要误了王爷的时辰。王爷说要让你全家陪葬的话若是当了真,你便是逃去天涯海角也躲不掉的。”
“是是,多谢公子提醒。”马夫一边扯着缰绳另一只手执长鞭边拼命的抽打拉车的马,斗笠上的雨水,混在他脸上,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怎么的竟然有些变得咸咸的。
柳避尘轻声轻语地叹口气,然后关上马车的门回到车棚内,瞧着上官煜仍是一脸悲痛和担心的样子,于是出声安慰道:“王爷,王妃吉人自有天相,医术高明,悬壶济世,有懂得救死扶伤如此好心肠的人,老天爷是不会把她轻易地从王爷身边抢走的。王爷此时应该养精蓄锐,是王妃好了,你却病倒了,这样不也是害得王妃独自难受吗?难道你想让他承受与你一样锥心之痛?”
上官煜摇摇头,眼睛一种是死盯着苏沫儿那张苍白的脸颊,说:“允若,你不知道,本王现在的心里这是有多难受,千刀万剐烈火焚烧哪怕是粉身碎骨。都比不了本王现在的感受。那中午,如钝刀驽斧拼命砍杀,却又不留伤痕的麻木之痛,你未经历过,怎知会有多痛呢!”
柳避尘从来没有见到过他这样,心下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能在马车的另一个角落里躲得远远的,他实在是不想,被这样一个自己从小奉为神祗的人如今却颓靡堕落的悲伤所感染,他宁愿远离,也不愿意去触碰。
马车一路北上狂奔而去,马蹄车辙碾压而过的枯草翻飞起来,片刻之间,又被从天而降的大雨打落回地面。然后归于泥土之中再无动静。
马车呼啸而过,终于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镇子上,雨势也小了许多,车夫听从命令把马车停落在一家客栈门口。店里的小二从未见过如此华丽的座驾,于是赶忙撑伞出来迎接。
柳避尘下车为他们打点一切,说:“我在公子和夫人途经此处,随着夫人体弱不宜舟车劳顿便病倒了。又遇天降寒雨病情加重许多,赶紧为我们准备好四间上好的厢房,多点些火盆之类的取暖之物,你们镇上最好的医馆请来最好的大夫为我家夫人诊治。”说着,只见柳避尘从手里拿出一锭硕大的金元宝眼皮也不眨一下就丢给店小二,说:“看在金公子的面子上,我要的这些东西快快备好。然后找几个壮年的劳力将我家公子和夫人从车上请下来,切记要仔细些的。”
店小二看着自己手里的这锭自己从未见过此之大的金子,眼睛都呼呼的冒着紫光,恨不得上去舔它两口,柳避尘望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小二有眼色地点点头,仔细小心地把金子揽进怀里,说:“客官,您就放心吧!”然后扭头向屋里边儿扯着嗓子招呼道:“快出来,快出来,有贵客来了,赶紧来迎客,出来几个麻利细心的,可千万不要伤到贵客。”闻声出了几个毛毛壮壮的汉子。面相毫无特点,只是膀大腰圆,走出客栈的门口,问那店小二说。为何在何处?我们应该如何,服务才能算是周到?
店小二白了领头了一眼,指了指。门口上官宇他们那辆华丽的马车说。贵客自然在车里。你们几个赶紧进去把二位请出来。千万要小心仔细万不能伤害到他们。
平凡的小镇哪见过如此华丽的马车,几个粗壮的汉子看了看他们的作假,又瞧了瞧身边这个文面书生,便知晓他们肯定来历不凡。
于是片刻也不呆,麻麻利利地奔上马车。第一眼,看见的是坐在轮椅之上的是一脸悲苦表情的上官煜,便只觉他长得俊美无俦,即使是身为男子的他也不禁多看两眼。又瞧了瞧躺在他身边的那位姑娘。那就是他们刚才所说的重病的夫人。
“这位公子,我们是奉外面那位先生的命令来帮你们下车的,还请公子配和才好。”粗壮的汉子虽是膀大腰圆,但是话里话间却并不粗俗。
“榻上的这位是我的夫人,她如今得了重病,你们扶她下去可要小心些,若是伤到了她我定要让你们之间客栈为她陪葬!”上官煜的声音并不大,是语气之中,带着鲜少见的威严。他们从小在这里长大,见到的最大的官儿也不过是镇里的小镇长,哪能见过他如此大的气势,心里虽然一开始有些不屑,但是最后还是唯唯诺诺轻易的把苏茉儿从车上搬了下来,原本在他们的想想里,富贵之家或官宦之人的妻子虽然是脸上妆容精致,却身材臃肿。不成想现下这个却是素面朝天,脸色苍白抱在手里轻盈无比,感觉身无半两肉似的。
再把苏茉儿搬运下去,然后又看向旁边的上官煜,这男人虽是长得一脸没有笑容的模样,也不至于像是那种凶神恶煞,喜欢虐待老婆的人,但是瞧他衣着华丽座驾奢靡,却不想自己的妻子荆钗布衣骨瘦如柴的,心里倒是有些像暗暗探究他们一番的想法。
“公子,尊夫人已经下车,你看我们是不是也要把您给扶下去?”领头的壮汉子小心翼翼地问,恐怕一个不留神真的会被上官煜弄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快快把我扶下去,我要和我的夫人在一起!”上官煜以命令的口吻对壮汉子发出指令。
汉子也不敢延迟,立刻保护车外的几个同伴来帮忙。
上官煜外面看起来并不胖,但奈何身体结实重量自然在哪儿摆着,再加上他骨骼惊奇,身材高大平凡的一个汉子还真是撼动不了他。
几个壮汉子联手,好不容易把他推下马车,谁知这位彪悍的爷儿立刻问道:“我妻子在哪里?快带我去找她!立马把你们镇上最好的大夫找来替他医治钱不是问题,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定要挥师北上,将你们这个小镇夷为平地!”
上官煜的声音霸道,让周围的汉子和客栈的小二还有店老板不觉得震了一惊,但是看他这一副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的模样,便在心里暗暗鄙夷了一番,觉得这不过是个被家里宠坏的纨绔子弟罢了。看在那一锭金子的面子上才顺从的应和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