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加冬天的人怎么样都睡不饱。

张奕对这句话深有体会，明明昨晚还没到亥时就应该洗白白的爬到床上入睡了，足足睡到辰时才行，但是浓浓的困意还是弥漫在张奕的脑海中挥散不去。虽然小婢女亭霜不愿意在这个寒冷的天气一起取暖，让张奕的睡眠质量多多少少下降了那么一些。

朦胧中被亭霜摇醒了，睁开眼就是一张女性的面容，并不能说的上多么惊艳，但是却如同小家碧玉一般耐看。一张鹅蛋脸，穿着有些破旧的青衫，水润的双眸总是那般明亮。几缕发丝被汗水黏在额前，显示出少女的忙碌。

“姑爷姑爷，你昨天不是说要早起么，眼瞅着这都快辰时了。”

张奕原本想要大被盖头，再多睡一会，但是这小妮子力气出奇的大，张奕竟然保不住自己的床被。

“小亭霜啊。”张奕躲在被子里瓮声瓮气的说道。

亭霜抢被子的进度顿了一下，想要听听这个慵懒的姑爷又有什么理由用来偷懒了。

“怎么了姑爷。”

张奕将脸露了出来，略带羞涩的笑道：“我昨晚回来的晚，然后又洗了个冷水澡。”

亭霜歪着头，手上的力气又大了几分：“怎么，又想说您感染风寒身体不适了么，这个月您都感染五次风寒了。上午感染，下午醒了就好了。不如霜儿我帮你早点起来吧，说不定好的更快点。”

张奕双手抓住被子，摇了摇头说道：“我的意思是昨晚太冷了，沐浴后我嫌太冷，没穿衣服直接上床就睡了。”

亭霜原地尖叫了一声，绯红色从脸颊染上了耳垂，呆呆的站在那里不知所错。

张奕笑道：“去给我煮碗面，我这就起来，记得出去的时候关门，不然看见什么我可不负责。”

亭霜轻轻的‘嗯’了一声，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等到房门关上后，张奕翻身起床，穿上衣服后，感到还是有几分冷气顺着袖子往衣服里钻，只好又在外面套了件厚重外套。推开房门，亭霜已经备好了洗脸水，旁边还有一碗清水泡着杨柳丝。

沾了些青盐放入嘴里，反复用杨柳丝洗刷之后，嘴里的粘稠感才退散而去。又打湿了毛巾，试了试水温，刚刚好，既不会因为天冷而冰冷，也不会因为怕冷就变得烫手。

洗漱完毕之后，穿着围裙的亭霜正端着一碗面从外面走进来。

看见端坐在桌前的张奕，亭霜有些惊喜的说道：“咦，姑爷你还真的起来了啊，我还以为要等到面糊了你才会不情愿的离开床呢。”

张奕接过面，帮亭霜理了理额头凌乱的发丝，亭霜虽然面色羞红，但是却并没有躲闪。

张奕笑了笑，这样害羞的亭霜最是好看，低着头也不敢看你，但是你知道她此刻眼里都是你。

“我......我去洗衣服了，再晚了衣服就不好晾干了。”

文人的衣服最是难洗，袖子上多的是墨迹。光想搓掉痕迹就要反复浸泡上半天，这天又冷的狠，还是早去早回的好。

等到亭霜端着衣服走了，张奕才拿起筷子搅开了这碗还在冒着热气的面。面是普通的葱花面，面底下放着一个煮熟的鸡蛋。这是亭霜最擅长的鸡蛋葱花面，虽然她可能对鸡蛋的做法有点奇怪，别人都是煎的，唯独她喜欢煮。

一觉醒来，有这样一碗热腾腾的面最是舒坦，暖胃又暖身子，张奕吃的连面汤都不剩。吃完之后收好了碗筷，又顺手把厨房收拾了一下，洗了洗堆砌在锅里的那些盘子。

等到做完这一切，张奕估摸着离亭霜回来还有些时辰，就来到了书房里想要练练字。

书房里的金丝楠木桌上燃着檀香，这是亭霜每天起来所做的第一件事。袅袅香气让张奕又有了几分睡衣，所幸熄灭了香，打开了门窗，让冷风吹醒了自己大脑。

墙上挂着的书画文章也随着风吹而发出啪嗒啪嗒的撞击声。并不是因为风大，而是因为装裱的画轴都是中空的。虽然张奕那个有钱的岳父每个月给他的银两并不少，但是张奕却不安心花那便宜银子。

书画都是假货，连画轴都是最为便宜的那种。但是如果有人能够来到张奕的书房欣赏一下墙上的书画的话，定会由衷的发出感叹。

因为这些假货足以以假乱真。

并不是张奕买不起真货所以特意买高仿的拿来充面子。事实上那些与真品相似的仿制画价格也是相当不菲。甚至有的仿制品价格会比真迹更高。

比如当代画圣吴道玄。

他的书画即使是仿制的他人作品，那价格也是高到让人无法企及的。

只是因为皇帝评价他的画“笔胜于象，骨气自高，树不言图，亦恨无墨”。

记得去年那副‘傲梅图’，足足卖出了八万两黄金的价格，虽然买主的未曾露面，但是这个价格确实实打实的进入了吴道玄的钱袋子里。

虽然张奕书房的画并不是吴道玄的所画，也并不是哪位不出名的前辈所赠。实际上这些画和书法，都是张奕自己所仿制的。这其中最令张奕满意的就是这幅‘千里江山图’。

张奕叹了口气，虽然这些画能够模仿的以假乱真，但是它们注定掩藏在这间小书房内，永无出头之日了。

因为张奕绝不会让人知道这些画是他所画的。

不仅是张奕不希望，他的便宜岳父也不会希望，坐在皇宫内的那位更不会希望。

他们更希望张奕就这样安稳的做他的将军女婿，不要入士做官，更不要习武佩剑。

张奕也很配合他们，每次书画的作品都会丢在火盆里烧个干净；每次作诗都不敢提笔写在纸上。只有墙上这几幅实在太过完美，让张奕都不忍心销毁，只好署上他人姓名，装作是买来的。

这一切都是因为张奕的父亲。

逆贼宇文恒。

当年八路诸侯齐心营救汉帝，唯有宇文恒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最后被当今圣上诛杀在长安城外。

虽然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既然当今圣上不姓宇文而姓朱，这就注定宇文这个姓只能是乱臣贼子后人。

至于张奕为什么不姓文宇，听说是为了掩藏身份而随的娘家姓张，但是张奕想了想自己字文宇，好像并没有什么掩饰效果。反而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张奕并不如何怪他未曾见过面的父亲，毕竟他现在的生活已经算得上是非常不错了。虽然是入赘了徐家，而且注定一辈子只能做个吃软饭的无名小辈。但是能活下来张奕就已经很满意了。

而且现在吃穿不愁，还有亭霜这个可爱的婢女相陪，顺便还能在稷下学宫镀个金。镀完金以后还有个漂亮媳妇等着自己。虽然漂亮媳妇不怎么安生，天天想着剿匪打仗做女将军，但是她毕竟姓徐，只要闹得不过分都没人她都是安全的。

今年她好像也是去凉州附近攻打外族，所以并没有回家，这也让不用回凉州见岳父和未婚妻的张奕舒服了许多，毕竟那般盛气凌人的姑娘，张奕着实感觉难以应对。

研墨提笔，足足写了半个时辰，张奕才放下了笔。舒缓了一下僵硬的身子骨。看了看桌上的那首诗，感到有些惋惜，但是这种自己写的诗词终究是没法安到别人的名头上，只要无奈的往火盆里添了一把火。

张奕感受着自己的肚子还不饿，又想着那个老头和他的约法三章。没办法，只好从马厩里牵了一匹马，准备出城去赴约。临走之前又觉得有些不妥，又提笔在纸上写到。

“亲爱的小亭霜啊，今天有个老头子非要拉我下棋。估计要到晚上才能回来了，如果你饿了就先吃，困了就先睡。最好是在我的那个床上睡，古人说过，两个人一起睡的冬天才不会太冷。”

张奕又看了两眼，觉得甚是满意，简单明了又提出了想让亭霜暖床的建议。

牵了马，又锁了门，张奕骂了两句鬼天气，这才翻身上了马。

轻车熟路的走到了城门前，守卫并没有阻拦张奕进行盘查。并不是因为张奕和他们混的有多熟，而是因为张奕身上穿的学生服。

独属于稷下学宫的学生服，白色底色，黑色的袖子，背后有着巨大的稷下学宫四个大字。

这才是守卫不敢阻拦张奕的原因所在。

谁知道稷下学宫的那群学生都是什么身份。

约莫出了城门走了半个时辰，一位身着道袍的戴着面具的人坐在道路旁，摆着一个算卦的摊子。桌子左右分别插着两个棋子。

右边写的是“天地万物无所不知”。

左边写的是“阴阳八卦生死明了”。

张奕并不如何反感这些摆摊算命的，也不怎么相信他们。看了两眼过后就转过头，想要尽快走过去。

哪知道胯下那匹平常都很温顺的马走到摊前的时候，忽然停住了脚步，无论如何都不肯再走一步。

面具人抬起头，脸上面具左脸哭右脸笑，异常诡异。

“既然有缘，小兄弟何不下马让贫道给你算上一卦？”

张奕笑了笑：“不了，今日还有急事，既然有缘，下次再算吧。”

面具人沉默了一下，说道：“贫道不收你钱。”

张奕翻身下马：“既然有缘，还是别等下次了，今日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