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亲亭。
阳光初升,映的皑皑白雪耀人眼目。
百川嘉禾就站在亭中,他已经等了近一个时辰,却还未见有人来。
又过了半晌,突听一阵急促的衣袂破风之声骤响,两条人影快如闪电,飞掠而来。
只见这两人须发皆已斑白,正是“点苍双雁”。
在他们身后,四个黄衣少年抬着一顶形如滑杆的锦塌,上面有流苏锦盖,显是为了遮蔽风雪之用。
百川嘉禾却连动也未动,但握刀的手却已青筋凸起。
轿子在离亭三丈处停下,轿前一个黄衣少年恭身掀起了轿帘,一人俯身从轿中走了出来。
只见他面色苍白的毫无血色,眼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倦意,却令人不敢仰视。
百川嘉禾道:“你就是皇甫无病?”
皇甫无病点了点头,道:“阁下莫非就是百川嘉禾?”
百川嘉禾道:“不错。”
皇甫无病笑道:“久闻大名。。。。。。”
他语声微顿,接道:“阁下好象是在等人?”
百川嘉禾道:“正是。”
皇甫无病道:“却不知阁下是在等谁?”
百川嘉禾道:“等你。”
皇甫无病大笑道:“原来阁下是代皇甫剑南赴约而来。”
百川嘉禾冷冷道:“你这么说也未尝不可。”
皇甫无病沉声道:“皇甫剑南自己为什么不来?”
百川嘉禾道:“因为他不能来。”
皇甫无病奇道:“为什么?”
百川嘉禾眼中露出鄙视之色,冷冷道:“你何必明知故问。”
皇甫无病面色一变,道:“阁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百川嘉禾缓缓道:“教主真乃贵人多忘事,哀牢山之会,你难道这么快就忘了么?”
皇甫无病道:“什么哀牢山之会?我根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百川嘉禾冷笑不语。
皇甫无病厉声道:“皇甫剑南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百川嘉禾道:“他被丁麟一剑刺穿胸膛,如今已是命在垂危,就算三岁的孩童也能取他的性命,而你却又在此时约他比武,真是卑鄙小人的行径。”
皇甫无病呆了半晌,道:“我现在有很多事不明白,要马上回去查清楚,我们就此别过。”
百川嘉禾大声道:“教主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要走。”
皇甫无病道:“怎么?阁下这次来,莫非是想和我比武?”
百川嘉禾道:“能和中原第一大教的教主一比高下,在下虽死无憾。”
皇甫无病大笑道:“好一句虽死无憾,那我今天就成全你!”
金雁子道:“教主,杀鸡焉用牛刀,还是让属下代劳吧。”
皇甫无病淡淡道:“不用,他远道而来,我又岂能让他失望。”
金雁子道:“是。”恭身退到了一边。
皇甫无病凝立当地,道:“请!”
百川嘉禾轻叱一声,拔刀,出手。
皇甫无病出掌,但见他掌势连绵,缓如波浪,掌风到处,劲风逼人,凌厉已极。
刀光如星雨银河,掌影如惊涛骇浪。刹那间,二人已过了十余招。
百川嘉禾已经看出,凭自己的武功,实无法胜过皇甫无病,突然凌空一个倒翻。发出了漫天暗器。
这些暗器奇形怪状,竟似比唐门的暗器还要诡异毒辣的多。
皇甫无病长啸一声,凌空飞起,双掌倏地上举,掌力向天上送去。
他啸声一顿,只见他身形凌空转折,双掌齐下,掌风逼人,左掌一翻,闪电般拍向百川嘉禾胸腹,右掌夹切,一招两式,势如神龙。
“砰”的一声,百川嘉禾连退十余步,左手捂胸,嘴角已多了一丝血丝。
皇甫无病又一个翻身,飘然落回轿前,缓缓道:“你能死在我的‘太阳神功’之下,也不枉此次中原之行。”
他眼中充满虔诚,仿佛能死在他手上,是一件神圣而庄严的事。
百川嘉禾一字一字道:“说的不”
“错”字尚未出口,他的人已倒下。
就在此时,宋云啸抱着皇甫剑南赶了过来,但却终究迟了一步。
宋云啸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百川嘉禾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了那封信,笑了笑,终于闭上了眼睛。
宋云啸看过信后,沉声道:“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皇甫无病道:“他来,本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宋云啸冷冷道:“你若想免除后患,现在可是最好的机会。”
皇甫无病道:“你也太小看我皇甫无病了,我虽非君子,但却绝不是什么小人。”
他笑了笑,道:“他的伤怎么样?”
宋云啸道:“他大仇未报,岂会如此轻易就死。”
皇甫无病道:“如果在明年的三月初九,你们还有命在的话,就请到泰山‘观日峰’,以决生死。”
宋云啸道:“好,我们一言为定!”
皇甫无病再不多话,转身坐进了轿子,四个黄衣少年立刻抬起了轿子,健步如飞而去。
魔教总坛,大堂。
皇甫无病坐在大堂上,堂下诸人垂首而立,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也许他们从未见过教主象今天这么大怒过。
皇甫无病默然半晌,道:“寒星,马上去请淳于总管。”
寒星恭声道:“是!”
就在此时,突听一个声音传了进来:“不用,属下已经来了。”
只见一人大步走了进来,正是“千面郎君”淳于仇。
皇甫无病沉声道:“你还敢来见我。”
淳于仇道:“属下为何不敢来。”
皇甫无病冷冷道:“你眼中还有我这个教主吗?”
淳于仇惶声道:“教主何出此言,属下不明白。”
皇甫无病大笑道:“不明白?”
他笑声微顿,道:“你为何要瞒着我做那么多事?你是不是仗着是先父的旧属,就可以不把我这个教主放在眼中!”
淳于仇道:“属下并非有意隐瞒,皇甫剑南乃本教之心腹大患,和教主有不共戴天之仇,若不杀之,任由其坐大,恐有将来之患。”
皇甫无病道:“你这是怪我处事不明?”
淳于仇恭身道:“属下不敢。”
皇甫无病道:“这么大的事,你都敢瞒着我,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他霍然长身而起,一闪身,已到了淳于仇面前,一扬手,众人都不禁吃了一惊,皇甫无病出手是何等之快,手已搭在了淳于仇的肩膀,可他却连眼睛都未眨一下,皇甫无病拍了拍他的肩膀,众人方才松了口气。
皇甫无病道:“你说的虽然不错,但人毕竟是人,不是没有感情的动物。”
他用手按住淳于仇的肩膀,一双眼睛如一柄凝炼淬厉的剑,,看着他,又道:“你懂了没有?”
淳于仇咬着嘴唇,过了半晌,才道:“懂!”
皇甫无病走上大堂,道:“这件事到此为止,今天我还有要事和大家想商。”
淳于仇却大声道:“教主,这件事今天一定要有个了结。”
他沉声接道:“若是今天这件事就这么算了,那教主以后何以在教中立威,又何以服众。”
皇甫无病不禁动容。
淳于仇道:“属下犯了教规第十四条,未得号令,擅自行动,致使四十铁骑全军覆没,丁巡查、雨电二使、林王两位堂主身死,论罪应受。。。。。。”
皇甫无病道:“哀牢山之会,本教虽然伤亡惨重,但淳于总管也并非全无功劳。。。。。。”
他语声微顿,环视了众人一眼,道:“唐琦、谢东湖和王凌波叛教,而唐琦已得到了应有的下场,更重要的是借他的尸体,毒杀了秃眉鹰王,若是让此人重出江湖,他才是本教真正的心腹大患,所以,将攻折罪,淳于总管。。。。。。”
淳于仇道:“属下死罪虽然可免,但活罪难逃,按教规第二十一条,至少还要受三刀六洞之刑。”
他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短刀,突然闪电般出手,在自己身上刺了三刀,顿时血如泉涌。
皇甫无病不禁动容,道:“快扶淳于总管下去疗伤。。。。。。”
淳于仇淡淡笑道:“教主,属下这点伤算得了什么,等教主商议完大事之后,属下再走不迟。”
皇甫无病缓缓点头道:“好!”
他大声道:“本教一统江湖的大业,可能要提前进行了,不知大家都有何看法?”
寒星道:“只要教主一声令下,我等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淳于仇道:“如今江湖上最有势力的,只有‘天下第一庄’和‘美人宫’,就让属下前往,这次绝不会再让教主失望。”
皇甫无病道:“‘天下第一庄’和‘美人宫’绝非等闲之地,我想亲自去一趟。”
淳于仇急道:“教主乃万金之躯,岂可亲自前往,若是拿不下‘天下第一庄’和‘美人宫’,属下愿提头来见。”
皇甫无病笑道:“我已经决定了,何况,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你去做。”
淳于仇道:“什么事?”
皇甫无病道:“武林四大世家的墨门中人,在江湖上消失了二十多年,最近终于让我查知他们隐匿的所在。”
淳于仇道:“墨家的死士的确不可不防,却不知他们究竟隐匿在什么地方?”
皇甫无病道:“就在离长白山不远的‘黑土山庄’。”
淳于仇皱眉道:“‘黑土山庄’我倒是听说过,而且我还听说,庄上的人都患有一种怪病,从来不和江湖中人来往。”
皇甫无病道:“其实,我也不知道‘黑土山庄’,就是墨门中人隐匿的所在,当我听说‘黑土山庄’之时,让我忽然想起了一事,派人查探之下,果然不错。”
淳于仇“哦”了一声,道:“不知是什么事?”
皇甫无病道:“‘黑土山庄’的黑土二字,合起来是什么?”
淳于仇道:“黑土为墨。”
皇甫无病点头道:“自从二十多年前,墨门中人染上了一种怪病之后,便销声匿迹,也不知现在的势力如何,所以一定要你亲自去一趟才行。”
淳于仇道:“是。”
皇甫无病道:“大家还有什么意见?”
堂下众人齐声道:“没有了。”
皇甫无病道:“你们都下去吧。明日一早,一切按计划进行。”
待众人离去之后,他看着刚才淳于仇所立的地方,那地方留下了一滩鲜血,让人触目惊心。
适才他身形一晃之际,淳于仇如果闪躲,说不定他真的会出手,但淳于仇始终连眼睛都未多眨一下。
淳于仇到底是忠是奸,对他是否怀有二心,一直以来,他唯一看不透的,就是这个人。
他闭上了眼睛,什么也不去想,他突然觉得好累,他长这么大,还从未象今天这么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