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教总坛,地牢。
冷笑躺在地上,望着头顶的一只虫子发呆。他早已身心疲惫,想睡一会,可怎么也睡不着。
他实在想不通自己竟然就这么败了,而且是一败涂地。
他已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不老老实实的呆在“如意岛”,虽然他说过,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多呆一天,他都会发疯,可现在,他宁愿呆在那里,也不愿呆在这里。
可现在后悔有什么用呢?如果让他就这么在这里呆一辈子,他宁愿死。
一想到死,他霍然一下子坐了起来,目光四下寻找,看有什么可以自杀的利器。可他失望了,牢房周围除了一道铁栅,就只有地上铺着的稻草。
有时,想要安安静静的死,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叹了口气,喃喃道:“难道就让我这么认命,我不甘心,我实在是不甘心!”
几个看守地牢的教徒在不停的巡视着,冷笑知道,在这里,就算是一只苍蝇也很难飞出去。
就在此时,那几个看守地牢的教徒走到他的牢门外,突然倒了下去,就连冷笑也不禁吃了一惊,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走到牢门口,只见那几个教徒的咽喉上,分别钉着一枚“凤尾针”。
冷笑不禁狂喜道:“五弟,是你么?”
他语声犹未了,只见一个黑衣蒙面人飞身掠了过来,在一个教徒身上掏出一枚钥匙,打开了牢门。
那蒙面人低声道:“跟我来。”
冷笑也不多话,跟着那黑衣蒙面人,终于逃出了魔教地牢。
那黑衣蒙面人突然顿住脚步,拉下了蒙面的黑巾,果然是“扬威镖局”的总镖头韩丹阳。
冷笑道:“五弟,真的是你!”
韩丹阳点了点头道:“大哥,回去吧!”
冷笑道:“回去?回那里去?”
韩丹阳道:“当然是‘如意岛’。”
冷笑苦笑道:“我现在回去,还能有命么?”
韩丹阳道:“只要你愿意回去,没有人会把你怎么样。”
冷笑道:“‘玉如意’已被皇甫无病送回了‘如意岛’,岛主是不会放过我的。”
韩丹阳默然半晌道:“‘玉如意’现在在我手上。”
冷笑道:“你说什么?‘玉如意’现在在你手上?”
韩丹阳道:“皇甫无病是派人想将‘玉如意’护送回‘如意岛’,但却不知‘如意岛’究竟在什么地方。。。。。。”
他语声微顿,道:“上个月,我从‘如意岛’归来,无意听到有人打听‘如意岛’的所在,一路跟随,才知道他们是魔教中人,于是便出手制住了他们,还在他们的身上搜出了‘玉如意’,逼供之下,他们才说出原来是你出了意外。”
冷笑沉吟半晌,道:“五弟,你帮了大哥这么多次,大哥也不知该怎么谢你,请受大哥一拜。”
说着,人已拜倒在地。
韩丹阳急忙扶住他道:“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冷笑道:“这是大哥欠你的,你就受了吧!”
他接着又道:“五弟,大哥还有一事相求,请五弟成全。”
韩丹阳道:“只要大哥肯随小弟回岛,无论大哥要我做什么,我都会答应。”
冷笑道:“我想借五弟的人头一用!”
说着,他突然拔出了韩丹阳腰间的长剑,闪电般刺进了韩丹阳的胸膛。
韩丹阳做梦也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瞪大了眼睛,吃吃道:“大哥,为什么。。。。。。”
冷笑的双目之中,也已满是泪水,道:“五弟,不要怪我,大哥也是迫不得已,我不甘心就这么永远屈居人下。”
韩丹阳缓缓道:“原来,真正有野心的人是你。”
冷笑道:“我不想骗你,所以只有杀了你。”
韩丹阳嘶声道:“我冒死前来救你,你就这么回报我?”
冷笑道:“我也不想这样,但要做大事,就要心狠手辣,若不是我心太软,也不会有今日之败。”
韩丹阳道:“你真的变了,我后悔真的不该来救你。”
冷笑拔出长剑,鲜血箭一般飞射而出,洒了一地。韩丹阳双睛怒凸,倒了下去。
冷笑道:“五弟,你放心,我一定会将你带回‘如意岛’安葬。”
他抱起韩丹阳的尸体,跄踉消失在夜色中。
如意岛。
千里冰封,大地一片银白。
这里是个美丽的山谷,天空湛蓝,梅花鲜红。其实“如意岛”并非是在海上,而是就在这山谷之中。
一个老人站在谷口,只见他头戴狐皮帽,身着貂裘,在他的身后站着两个年轻英俊的少年。
这时,只见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在谷口顿住,赶车的那人跃下马车,拉下了戴在头上的斗篷,露出了他的脸。
那老人笑道:“笑儿,你终于回来了。”
冷笑抱拳道:“见过师父。”
他从怀中掏出“玉如意”,道:“弟子幸不辱命,已将‘玉如意’追回。”
那老人正是“如意岛”岛主,“如意神君”程自封,他接过“玉如意”,道:“丹阳呢?你来信不是说和他一起回来么?”
冷笑呐呐道:“他。。。。。。就在马车里。”
程自封见他面色有异,走过去,揭开车帘,就看见了韩丹阳的尸体。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冷笑道:“弟子找到‘玉如意’之后,却在回岛的途中,遭到魔教中人的追杀,幸好丹阳赶到,弟子才突出了重围,可丹阳却死在了魔教总管‘千面郎君’淳于仇之手。”
程自封道:“我‘如意岛’与世隔绝三百余年,向来与世无争,魔教的人为什么要追杀你?”
冷笑道:“魔教教主皇甫无病称霸武林之心已久,他要的是我们的镇岛之宝‘玉如意’,想以此做为要挟,让我们为他所用。”
程自封叹道:“也怪我一时糊涂,才让你入了红尘,所幸寻回了‘玉如意’,我也就放心了。”
冷笑道:“那我五弟的仇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算了?”
程自封道:“事已至此,已无可挽回,我绝不能让整个‘如意岛’卷入这场是非之中。”
冷笑道:“弟子明白师父的一片苦心,丹阳和弟子虽非亲生兄弟,但却胜似亲生,我绝不会让他就这么白死的。”
程自封厉声道:“我不许你去!”
他接着又道:“祖先定下的岛规,你不是不知,你若要去,我绝不拦你,但你去了之后,就永远不要再回来。”
冷笑已是满脸悲愤,但最后却连一个字也未说,大步向谷中奔去。
一座高大的墓碑,墓碑上刻着“韩丹阳之墓”五个大字。
冷笑抱着一坛酒,举坛而饮,就在此时,只见两人走了过来,一人笑容温和,举止优雅,另一人瘦削,欣长,颧骨高高耸起。
程自封共有五名弟子,大弟子就是冷笑,二弟子温如玉,三弟子方横,四弟子因自幼患有重病,已于多年前亡故,五弟子就是韩丹阳。
温如玉笑道:“大哥,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喝酒,也不叫我和老三一声?”
方横道:“是啊,我们兄弟从小就是有肉一起吃,有酒一起喝,五弟虽然不在了,更不能破例。”
他伸出手去,道:“来,让我也来喝几口,暖暖身子。”
冷笑拦住他道:“什么酒你们都可以喝,这酒你们却喝不得。”
方横道:“为什么?”
冷笑淡淡道:“因为这酒里已被我下了毒。”
温如玉脸上的笑容早已不见了,失声道:“大哥是在开玩笑吧?”
冷笑大笑道:“相交多年,我几时和你们开过玩笑。”
笑声中,他举坛又饮。方横突然一掌将他手中的酒坛击碎,酒水洒在雪地上,竟冒起了一股青烟。
雪虽已停,却比下雪的时候更冷。
温如玉道:“大哥,这究竟是为什么?”
冷笑的脸上已起了一种奇异的变化,道:“五弟死在了魔教之手,师父却不准我去报仇,我堂堂男儿,还有何面目立于这天地之间。”
话未说完,他突然倒下,在他倒下去的时候,嘴角流出一丝乌血,苍白的脸已变成了一种可怕的死黑色。
天色忽然暗了下来,冷风如刀。
程自封看着冷笑的尸体,并没有显得很悲伤,道:“把他也葬了吧,以后谁也不许再提这件事。”
方横忍不住道:“师父,大哥和五弟就这么死了,难道你就一点都无动于衷?”
程自封沉声道:“你想让为师怎样?”
方横道:“如意岛沉寂了这么多年,我们也该走出去,争一片属于我们自己的天下。”
程自封默然半晌,道:“如玉,难道你也是这么想的?”
温如玉道:“师父,自从你派大师兄去寻‘玉如意’的那一天起,‘如意岛’就再也不会象以前那么安宁了。”
程自封道:“我也许真的错了,但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只要有我在一天,你们谁也不许离开‘如意岛’一步。”
方横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道:“看来师父真的是老了。”
温如玉道:“他是老了,但心却没有老。”
他缓缓接道:“我看得出来,他也有野心,也许他只不过是在试探我们。”
方横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温如玉苦笑道:“还能怎么办,只有等待时机了。”
他们在韩丹阳的墓旁挖了一个大坑,将冷笑草草葬了。
夜已很深,无星,也无月。
程自封坐在那里,看着面前的一张桌子。桌子当然没有什么好看的,他看的是桌子上放着的东西。
那柄“玲珑玉如意”。
程自封拿起玉如意,在灯光下翻来覆去的看着,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地方,哪怕是一丝细小的花纹。
可是他失望了,他看了已不下数十次,却什么也未发现。
他叹了口气,端起桌上的一杯茶,茶还是热的。这是跟随他多年的一个老仆刚刚送进来的。
他有一个喝茶的习惯,尤其是在夜里,一杯茶下肚,就会精神百倍。
他喝了一口,觉得茶的味道有点不对,叫道:“程仁。。。。。。”
没有人应声。但却有一阵脚步声响起。
脚步声又轻又慢,多年相处的经验告诉他,这绝不是程仁。
“什么人?”
语声未落,一人已出现在了他面前。
程自封凝声道:“是你!”
那人道:“你想不到吧!”
程自封道:“我是没有想到,却不知你为何要诈死?”
冷笑。
那人赫然竟是冷笑!
冷笑道:“我若不诈死,又怎能取你而代之。”
程自封道:“你就这么有把握?”
冷笑道:“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程自封道:“二十多年不见,你说话的口气倒是大了很多,不知武功有没有长进。”
冷笑道:“你真的是老了,杀人,有时候不一定要靠武功的。”
程自封大笑道:“你信不信,我一出手,就能让你横尸五步,血溅当场!”
冷笑淡淡道:“你已中了唐门的剧毒‘无影追魂’,我劝你还是不要妄动的好。”
程自封道:“你是说那杯茶?”
冷笑道:“不错。”
程自封冷冷道:“我虽然老了,但却并不糊涂,自从你一回来,我就知道你另有目的,只是没有拆穿你罢了。”
冷笑道:“哦?”
程自封道:“丹阳浑身上下只有胸口一处剑痕,也是致命的一处,凭他的武功,能一剑杀得了他的人,这世上绝不会超过三个。”
冷笑道:“那又如何?”
程自封道:“因为杀他的人就是你。”
冷笑道:“哦?”
程自封道:“杀死丹阳的人,一定是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杀了他,而那个人除了你之外,我实在想不出什么更合理的解释。”
冷笑道:“你猜的不错,杀死丹阳的人的确是我,有时候,为达目的,就是要不择手段。”
程自封黯然道:“你们兄弟五人之中,从小我就知道你心狠手辣,没想到。。。。。。”
他忽然拧身,垫步,掌已劈出。出手间,已使出了全力。
冷笑也已出手,他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剑,剑也已毒蛇般刺了出去。
就在程自封全力对付冷笑的时候,桌子下突然窜出了一个人。
一个黑衣人,黑衣轻装,黑巾蒙面,全身都是黑的。他的身法之快,就象是一支离弦的箭。
他手里有刀,一把薄而利的雁翎刀。刀光一闪,斜劈程自封的左颈,这是绝对致命的一刀。
程自封虽然在危急之中避开了这一刀,但前胸却已空门大露,冷笑的剑立刻闪电般刺入了他的心脏。
程自封看着黑衣人,吃吃道:“你。。。。。。你是。。。。。。”
黑衣人不说话,却拉下了脸上的面巾。
程自封看到这个人的脸,比看到冷笑复活更让他吃惊。
因为这个人竟是跟随他多年的老仆程仁。
冷笑看着程自封脸上吃惊的表情,显得很得意,笑道:“你想不到吧?”
程自封一字一字道:“为什么?”
程仁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想背叛你,但我实在是别无选择。”
他接着又道:“因为冷笑是我的儿子。”
程自封惨笑道:“杀了我,你们会后悔的。。。。。。”
程仁道:“我现在只想知道,‘玲珑玉如意’中,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程自封笑了笑,缓缓道:“我是不会告诉你们的。。。。。。”
话未说完,笑容已僵在了他的脸上。
冷笑终于笑了,不管“玲珑玉如意”中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对他来说都已不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