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小沛。
如果说有什么事能让凌鸳觉得痛苦,那就是被人绑起来。
可她现在的处境比这还令她难受郝萌就一动不动地坐在她对面,瞪着眼睛看管着他。
“我说过了,与我无关!”凌鸳两脚乱蹬着大叫。
但郝萌仿佛听不到一样。
“喂!郝萌将军~~~~小鸳真的不知道。”
“郝萌是莽夫!”
“郝萌是倔牛!”
“郝……郝萌将军?你莫非睡着了?”
凌鸳已经把嗓子喊哑了,可郝萌就是不做反应。
“好吧,我承认。”凌鸳突然用小声地说。
令她惊讶的是,郝萌听到这句话,忽然嗖的一下起身来到她面前,面带怒气地俯视着她。
“你方才说什么?!”
“唉,你终于会说话了。看来非要这么说你才会理我。”凌鸳调皮地眨着眼睛。
“你真的是来害将军的?”郝萌完全没有开玩笑的心情。
“当然不是!我已然说过了,那不过是误会!”凌鸳卯足力气,一脚踢在郝萌的膝盖上。
“唔!”郝萌虽然有所警觉,但其实他心里也不相信凌鸳会是刺客,所以对话时不禁有些松懈,结果被凌鸳偷袭个正着。
“那不过是貂蝉姐姐自己的臆测,小鸳好冤枉啊!”凌鸳假装哭了起来。
“世事岂会都如此之巧?你还是从实招来吧。”郝萌揉着膝盖说道。
“你这个大倔牛~~~~~!”
……
凌鸳如今的遭遇,只能说明一件事毒杀吕布的计划失败了。
正因为失败了,郭岚才没有急着把她救出去。因为郭岚相信,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凌鸳便不会有事,此时如果救她,反倒会坐实她的罪名。
那日吕布去给刘备道喜,确实喝得有些醉了。回来之后,陈宫等人便把他送到了府邸。
而凌鸳正在府上陪貂蝉,当吕布迷迷糊糊坐到椅子上之后,貂蝉便让凌鸳去沏茶给他醒酒。
凌鸳知道,这正是绝好的机会。只要用发作缓慢的毒药,便能大功告成。
可是当她把毒茶端到吕布面前时,貂蝉忽然一把接过,说想尝尝热不热。
这下可把凌鸳吓坏了。她虽然被命令杀死吕布,却并不想伤害貂蝉。情急之下,凌大小姐只好夺下茶杯,自己饮了一口。
然后她借口茶太热,拿出去晾晾,赶忙跑出去服了解药。
不过,她并不知道一个事实,就是她和郭岚的那次见面,其实已经被貂蝉知晓了。
吕布的神弓营中,有一支数十人的特殊队伍。他们以各种身份隐藏在小沛城中,目的就是为了暗查是否有图谋不轨的人潜入城中。
即便是如郭岚这般的刺客高手,也无法分辨他们与普通百姓的区别。
所以,当他和凌鸳自以为天衣无缝地见面时,这一消息早就被报到了貂蝉的耳中。
但貂蝉心中也希望那不过是他们偶遇闲谈,她并不相信生性善良的凌鸳会骗自己。
不过经历过许多事之后,貂蝉也不再如当初那般天真了。于是,借着吕布酩酊大醉的机会,她便用这方法来试探凌鸳,而结果,自然令她很失望。
所以,她给郝萌下了死命令目光绝对不许离开凌鸳半刻,即便是如厕,也要派婢女盯着。
因为貂蝉不得不承认,虽然这丫头有些记性不好,但她用毒的手段之强,除了她师傅夕嫣之外,只怕没人能比得了了。
但貂蝉也只是让郝萌对凌鸳严加看管,并没有想对她怎么样。毕竟当初在北方总堂,姐妹二人的感情是最好的。
不过对于另外一人,貂蝉也就没有这么仁慈了。如今的她,为了吕布什么都会做。
就在凌鸳被彻底控制住的同时,貂蝉秘密地召集了陈宫、曹性和宋宪,他们得知这个消息后,便立刻在城中严密搜查。只是貂蝉不想众人对凌鸳做什么,所以审问她的事,便交给了最早认识凌鸳的郝萌。
不过说实话,郝萌在对待女孩子这事上确实没有什么天赋,于是他只好用这种无声的折磨和凌鸳耗着。
可是包括吕布在内,城中所有人都没想到,四贤老再次派人过来了。
徐州,彭城郊外。
因为吕布的关系,糜竺不想所有主力人马全部聚在城内。万一吕布突然发兵围困,那么城外就无兵可援了。
所以,糜竺以超额的供给,与赵云达成协议,让他的人马驻扎在城外。一来是为了随时可以救援彭城;二来也是为了防御唐周的余部。
而赵云因为冷漠的性格,便将自己的人马全部安顿在郊外稍远地方的林中。
不过此时,赵云和他所有的手下全都手持兵刃,围着站在糜竺身边的人张飞。
“子龙兄弟,这是何意?”几年前还曾经一起拼杀,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容赵某问一句:三将军为何到此?”
“因听说子龙你多次出手相助,却始终未曾再会,因此我便求子仲兄带我前来致谢。只是如今子龙这阵势,倒着实令我一些意外。”
赵云并不想过早地暴露自己,所以当张飞出现时,他便起了杀心。所以即使被张飞这么旁敲侧击,他也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子龙,算了吧,是我告诉他的。”
“为何?”
“为这徐州百姓。”
赵云疑惑地看着糜竺,许久,他无奈地挥了挥手。
张飞惊讶于赵云这些属下的服从,竟没有一个人有任何犹豫,所有人都仿佛没看见自己一样,各做各的事去了。
“说吧,究竟何事?”赵云走到树旁坐下,不再看糜竺和张飞。
糜竺一边招呼张飞坐过去,一边说道:“若是不能与益德推心置腹,只怕徐州将遭灭顶之灾。”
赵云仍旧没有说话,毕竟糜竺这套话他已经听了不下十遍了。
“子仲兄,我来说吧。”张飞笑着拍了拍糜竺的肩膀,“子龙兄弟,你可记得臧宣高?”
“奴寇?与他何干?”赵云终于开口了。
“子仲兄探得,他似乎……与陈宫的人接触了。”
“若是他手下的兵马真的肯助吕布,只怕这徐州又要易主了。”糜竺也担忧着说道。
出乎意料的,赵云听完十分平静,“奴寇只会对威胁徐州之人出手,我信得过他,至于徐州之主……只要不做伤害百姓之事,谁当都一样。”
“哈哈哈哈,子龙兄弟倒是豁达。只不知这徐州一旦真为吕布所据,群雄是否会漠视不顾?一个汉室宗亲和一个′三姓家奴′,对诸侯的威慑,可大不相同啊。”张飞言语间透着一股自信。
“敢问三将军,若是真如你所说,何以十八镇诸侯当年在汜水关前因他一人而停滞不前?这天下间,可还有第二人能有如此气魄?”赵云表情严肃地看着张飞说道。
“呵呵,说来惭愧,我也不得不承认,确实难寻。”
“那三将军你又因何断定他受不住这徐州?”
“因为此时,他身后没有了董卓,也没有了皇帝,不过是独身一人罢了。”
“皇帝……呵,大汉的威严,早就被诸侯淡忘了。至于董卓,若他真是如此神勇,又何意西迁长安以避锋芒。”
“子龙!你明知吕布并非守土之人,为何如此固执!”糜竺变得有些急躁。
赵云抚摸着自己的细枪,神色黯淡地说:“子仲,我们的兄弟,已经为大汉牺牲太多了,还不足够么?”
张飞本以为糜竺会继续争执,却不想他听完这话,也变得有些失落,不再说话。
“益德,只怕此行,你是白来了。”糜竺终于慢慢站起身,无奈地对张飞说道。
张飞却只是笑笑,仿佛本就没抱什么希望一样,冲赵云拱拱手:“子龙兄弟,不管怎样,今日能与你一见,得知你仍平安,我便不虚此行了。日后若是想喝酒了,我在彭城随时恭候。”
说完,张飞便与糜竺一同离开了。
赵云一直也没有看他们二人。
直到听不到他们的脚步声了,赵云才抬手唤过来一个属下。
“传令众弟兄,即刻收拾,吃完饭我们便起行。”
“龙帅是否要去彭城?”那属下有些疑惑地问。
“不,此处已然被人知晓,我们另择休息之所。”
兖州,山阳郡,昌邑。
荀现在的心情已经坏到了极点。
他现在所处的地方,本来是为了给外来的访客居住用的。可此时,这里竟然全是浓妆艳抹、衣着暴露的女子。
“奉孝,可否将这些女子全逐出去?”荀一边用袖子捂着口鼻以隔绝脂粉气,一边用反感的目光看着这些女子。
“呵呵,文若兄,这也是人生一大幸事,你为何就不能尽情享乐呢?”说话的人,赫然正是几年前从河北消失的郭嘉。
看着可怜的荀大人浑身不自在的样子,郭嘉只好有些不舍地目送着姑娘们离开。
“夜锋那边可有回话?”郭嘉端起桌上的酒杯饮了一口,毕竟除了美女,这便是他的最爱了。
“尚未有回复。不过以那些人的行事风格,定然不会放过段轩。”
“我一直好奇,你为何对他如此记恨。他所谋划之事,完全是对曹操有利而无害啊。”郭嘉故作疑惑地问。
“你又岂会不知?他如今的做法,已然渐渐令主公迷失心智,若长此以往,必会误入歧途。我又岂能坐视不理?”
“呵,当初引荐他的是你,如今要除掉他的还是你,文若兄啊,是否他日你将我引荐给曹操,也要除了我么?”郭嘉笑着说道。
“你虽行为放荡,但心性却仁慈。可那段轩……内心太凶残了。”荀说话时,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你上次所说之事,如何了?”
“唉!提及此事我便恼火,段轩还是怂恿主公攻取徐州,而主公竟也有几分心动。兖州才刚平定,他便忘了吕布的教训,竟又被段轩蛊惑!”
“呵呵,文若兄,莫要着急。你若是想让曹操放弃此举,其实也并非难事。只须以更诱人之利说之即可。”
“你的意思是……”
“汉帝刘协。”
“什么?!”荀不禁一惊。
“如今汉帝东归,然洛阳已是废墟,此时谁能率先去迎驾,谁便掌天下牛耳。这可比区区一块徐州之地更能让曹操心动啊。”郭嘉笑意更浓了。
“此事我也想过,可……主公所治州郡方才平定,若是此时迎皇帝到此,天下群雄只怕都会蠢蠢欲动。况且兖州本就是四战之地,加之连年征战,人口骤减,粮储已空,怕是无力再动兵戈啊。”
“呵呵,皇帝已然东行多日,却为何没人去迎驾?其实诸侯如今都不拿皇帝当回事了。此时即便曹操将他接到自己州郡,诸侯也不会再起联军征讨。其一,诸侯如今互相征伐,根本无心管皇帝死活;其二,诸侯都认为汉庭威严已失,有无皇帝都是一样;其三,即便诸侯群起而攻也无妨,因为曹操……不是董卓。”
“唉,也罢。那我明日便去对主公讲,只望主公不会再被段轩迷惑了。”
郭嘉看着荀那张发愁的脸,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一事我一直想问你,”荀忽然表情一舒,冲郭嘉说道:“如你所言,段轩所为皆是为了主公,那我除他便是害了主公,你是否觉得荀过于迂腐?”
“不,恰恰相反,我觉得文若兄你甚是可爱。”郭嘉说着端起酒杯敬到荀面前。
荀疑惑着结果酒杯问道:“为何?”
郭嘉一把抄起酒壶一饮而尽,大笑着说道:
“等他死后,我要让曹操知晓何为谋略之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