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心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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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荒野中救回的狼少年直到傍晚时分才苏醒,虽然他身上伤痕遍布,但大都是皮外伤,经过安丙坤的医治,已经没有大碍。只是他现在身体虚弱,还需要休养一阵子才能痊愈。

狼少年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宽敞的房间里,屋子没有华贵的摆设,却整洁干净。昨夜救了自己的女孩儿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她从旁边的女婢手中接过一个青瓷大碗,碗里盛的是金黄的粟米粥,上面还飘着几颗硕大的红枣。

“快趁热吃了吧,补身子的!”女孩儿说道,她吩咐婢女把少年扶起来,又拿来一个厚厚的靠枕垫在少年背后。

少年斜靠在床上,盯着女孩儿,突然发现自己只穿着白色的寝衣,不觉有些害羞,脸上升起一片绯红。

“三娘,他害羞了呢!”红药见少年困窘的样子,呵呵笑道。

青青指着床边的一叠衣物,说道:“先穿上丙坤哥的衣服吧,你原先那件实在是不成样子了。”

少年的脸涨得通红,支吾着答应了。

“快吃吧!我去告诉丙坤哥你已经醒了,让他再为你把把脉!”青青把碗筷放在床边的案几上就和红药离开了房间。

太阳西落,红霞漫天,寒风乍起。安丙坤正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盯着远处发呆。

“丙坤哥!”看到丙坤落寞的背影,青青心中泛起怜惜的感情。

“你来了,红药呢?”丙坤回过头,看见青青端着托盘缓步走来,微笑着说道。

“她年纪小贪玩,这会儿啊,不知道又在你府上找到什么好地方玩儿去了呢。”青青笑道。

两人呵呵笑了一阵儿,气氛渐渐冷了下来。

“我做了些粟米粥,是用精选过的粟米和西域的红枣熬成的,你尝尝吧!”青青把托盘放在院子里的一方石桌上,端起青瓷碗呈到丙坤面前。

丙坤微微地摇摇头,露出一丝惨淡的笑容:“谢谢你。可是我现在吃不下。”

“怎么啦?”青青疑惑地问道,她还是头回见到丙坤沮丧的样子。

“明日父亲就要隐遁深山,闭关修炼去了,我也要随他一起去,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丙坤抬头望着天空,慢慢地说道。

“安伯父这样也实在是不得已。”青青安慰道:“我相信以他的修为,清养几个月便能恢复。到时候,你们都到司马府上去,我可要好好张罗一顿宴席迎接你们呢!”

丙坤苦笑着摇摇头,说道:“我小的时候,父亲就经常游历四方,我早已习惯了漂泊在外的日子。眼下,我担心的,是你……”他抬起头,盯着青青的眼睛:“听说,你要订婚了,是不是?”

青青没有想到丙坤在意的竟然是这件事,她连忙说道:“阿爹说这是圣上的旨意。可我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能嫁给他呢。”

“真的么?”丙坤脸上泛起了欢喜的红晕,着急地大声问道。

青青点点头,她心中随即又闪过一丝不安,又补上一句:“我已打算在家守着阿爹一辈子了,谁都不嫁。”

“你是不是……”丙坤犹豫了半天,还是问道:“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听到这话,青青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那一瞬间她想起了裴伦,想起了那一晚的事情,不知该如何作答。过了好久,她才轻轻地点点头,定定地说道:“是。”

丙坤盯着她的眼睛,叹了口气,良久,才说道:“我明白了。”

这四个字重重敲击在青青的心上,让她不能再说出违心的话来安慰眼前的少年。俩人在院子里就这么沉默无言,各怀心事,又坐了半晌。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红药跑了过来,见他们二人这个样子,不禁笑道:“你们两个这么坐着干什么,打算在这里打坐念经吗?”

青青脸一红,别过头去。红药笑道:“去看看那个引狼的小子吧,他应该已经收拾好了!”

就这样,青青、红药和安丙坤回到了狼少年所在的屋子。找遍整个房间,却不见了人的踪影,案几上青瓷碗里的粟米粥倒被吃得干干静静。

“这个白眼狼!”红药忿忿地说道:“亏得我们三娘救了他,他可倒好,一声不吭就这么走了!”

“好在他的伤势没有大碍了。”一旁的丙坤说道:“用了我配制的疗伤药,只要好好养着,不出几日便能恢复了。”

青青也没有再说话,她在心里默默猜测着狼少年的来历,波流和花万常为什么要追杀他,难道他也与万象门有关?这些疑团在她心里盘旋。她想起安万全的话,花万常知道了天书的下落,他们那伙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青青暗自下定决心:好好修炼天书,保卫自己和周围亲人的安全,期待有天能再回到现代,解开自己身世的谜团。

天色已晚,青青向安万全他们告别。安万全并没有再多说什么,丙坤也只是站在父亲身后,默默无言。出门后,青青命阿金驾车回司马府。

马车轱辘压过巷子里的石板路,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青青坐在颠簸的马车里,满腹心事。

“三娘,从安府出来以后你就没有说一句话,可是和安相公闹别扭了?”红药瞪着一双大眼睛说道:“安相公那个人啊,什么都好,就是少了点儿野性,太不好玩儿啦!”

青青转过头来,看着红药圆圆的脸蛋儿,笑骂道:“你这小丫头,那我以后让阿爹给你找个兽性的男子配了去,看你还敢不敢说丙坤哥的坏话!”

红药连连告饶,马车里一时笑声不绝。

突然,“吁!”的一声长哨,阿金拉紧缰绳,急刹住了马车,把车厢里的青青和红药都撞了个踉跄。

“怎么回事儿?”红药掀开帘子大声嚷道。

“有个人躺在路中间……”阿金在前面答道。

在红药的搀扶下,青青走下马车,来到那个人跟前。夜色已深,巷子里黑洞洞的,只有马车上挂着的一盏灯笼亮起微弱的黄色光芒。

躺着着那个人突然动了一下,他双手撑地,挣扎着想起来,可身子还是软了下去。青青见他的身形有些眼熟,便上前去准备扶一把。那人抬起脸来,却把青青惊了一下:“原来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人正是几日前在街上遇到的杨卿田。见了青青,他先是惊道:“这不是天界来的小仙女吗!”随后又挠挠后脑勺,尴尬地笑了笑,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你不是延宁寺那个乞丐吗!嘴倒是挺甜的。”红药眼尖嘴快,说道。

“不许无礼!”青青呵斥道,她又面向杨卿田,温和地说道:“先生怎么大半夜躺在路中央,让车撞伤了可不好。”她借着灯笼的光看了看杨卿田的身上,似乎并没有受伤。

“我……”杨卿田低着头,嘿嘿笑着却不说话。

“你怎么啦?”红药着急地跺脚道:“快说啊,再一会儿就宵禁了,咱们都得被抓到官府挨板子!”

“咕噜咕噜!”杨卿田摸着肚子,不好意思地看着红药手里的食盒。

“扑哧”一声红药笑了出来:“原来是肚子饿了,可惜这食盒里已经没有吃食了。”

杨卿田失望地垂下了头,虚弱地说道:“自从上次分别后,城里的饥荒越来越严重,连讨饭也讨不到了,所以才饿昏在这里!阻挡了娘子的去路,实在抱歉!”说完,他挣扎着站起来,拄着一根木棍,一瘸一拐想要离开。

‘先生!“青青突然想到些什么,喊道:“不如随我们一同回去,我在司马府上为你谋个差事可好?”

“三娘,他来历不明,怎么能带回府上去?”红药着急地劝阻道。

青青摇摇头,说道:“司马府的人一向救人行善。更何况他是个读书人,若能在府上做事,不但发挥了他的长处,说不定还能给阿爹分忧呢。”其实青青还是有几分私心在,上次见他应该懂得些许逆生的事情,她想说不定能从杨卿田这里得到一些信息。

听了这话,杨卿田面露喜色,拱手作揖道:“两次救命之恩难以未报,在下愿为府上效犬马之劳!”

顾不上红药的反对,青青这一行把杨卿田带回了司马府。

回到府上,杨卿田吃了一顿饱饭,梳洗一番,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整个像从里到外换了一个人。他面容清瘦,手指修长,三十多岁年纪,脸色白净,眉眼细长,一副儒雅的书生模样。

青青把杨卿田和狼少年领到管家跟前,请老管家为他安排个差事。管家打量着杨卿田,踌躇道:“三娘,我也不瞒你,主人为官清廉,府里除了主人的俸禄,没有什么进项,可这开销又大。这几个月来粮价飞涨,恐怕负担不起这位先生的费用了……”

杨卿田豁达一笑,说道:“在下本就是乞丐出身,承蒙贵府收留,已是感激不尽,又岂敢讨要工钱,只要在下有口饭足矣!”

管家看看杨卿田,又看看青青,思来想去,终于说道:“也罢,那你就替我管管府里的账务吧!”

就这样,杨卿田便在司马府留下来做了一个帐房先生,专门核算司马府中的银钱开支。在他的管理下,两个月下来,原本府上一塌糊涂的帐目都有了眉目,每笔银钱进出都严格控制,也为府上省下不少开支。

这两个月的时间里,司马府倒也平安无事。青青整日里研习天书。虽然安万全留下的这卷天书字数不多,可是全部用古文记载,很多秘诀的深意青青都不能参透。她也曾有几次旁敲侧击地问过杨卿田万象门天书和逆生大法的事儿,但他每次都语焉不详,左右言他,说不出什么结果,青青也只能作罢。

在阿金的精心打理下,菜园子里的蔬果都抽芽长叶了,长势喜人。两个多月下来,也开始收获辣椒、土豆、番茄之类的蔬菜,产量不多,也可打打牙祭。青青也常常到菜园子里帮忙,看到绿油油的一片,其间点缀着红色、黄色的花朵和果实,她心里十分高兴,盘算着如何用这些做出美味的佳肴来。

这日,红药正在清洗茶具,只见苏青青端了一个托盘过来。“红药,快来尝尝这个!”苏青青神秘兮兮地说道。

“这是什么?”看着托盘上的食物,红药满腹怀疑。托盘上有两个碟子,一个碟子里盛的是金黄色的条状食物,另一个里面则是红色的酱汁。他从未见过这两样东西,但那香气已经钻到了鼻子里。

“快尝尝!”青青拈起一条,蘸了红色的酱汁,塞进红药嘴里。

红药半被迫地吃进嘴里,顿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味觉享受。酥脆的外皮里面是绵嫩的口感,咬下去唇齿留香,红色的酱汁酸甜可口,令人欲罢不能。“好吃!”她赞道,自己又拿起一条吃起来,边问道:“三娘,这是什么吃食?怪稀罕的!”

青青拍手笑道:“这个东西,叫做薯条!是我千辛万苦才搞到的食材。我敢说,全西州城,哦不,全大周朝其他地方都没有呢!”其实,她用院子里收获的土豆和番茄,琢磨了一整天,才制出现代风味的薯条。

“嗯!”红药只顾着吃那薯条,也没听明白苏青青的话,腮帮子都塞得满满当当。

“慢点儿吃!”青青笑着说道:“剩下一些,留给阿爹和杨先生他们尝尝!”

转眼天色将晚,青青又拿园子里收获的菜蔬做了几道菜肴,比如番茄炒蛋、地三鲜之类。虽然在现代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家常菜,这个时代却是第一次出现在餐桌上。云遥和府里的人们见了这一桌子的菜都惊讶不已,可是在试探着吃下第一口后,便欲罢不能,不一会儿,桌上的菜肴就都一扫而光了。

“青儿!”云遥看着青青说道,眼神中有些疑惑,更多的是欣慰:“自打上次苏醒后,你似乎与从前不同了,更懂事能干了,阿爹很高兴。”

青青笑笑,说道:“女儿只是长大了,不让阿爹操心就好!”

苏云遥一时有些惆怅,说道:“青儿,关于谢绝指婚的折子,我上个月已托你二哥呈进宫里了。”他低下头,握住青青的手,继续说道:“可是,今天他派人传话过来,说圣上的意思是……”

“是什么?”青青的心脏砰砰跳地厉害。

“圣意已达,不容收回!”云遥抬头看着月亮,叹气说道:“圣上还封沈家公子为征西大将军,估计下个月初就到咱们西州城赴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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