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挥衣袖,白光便瞬间消失了。他从树丛的阴影里走出来,月光映照出清瘦的身形,宽大的白袍被山风徐徐吹起。
“花万常,好久不见!”白衣男子目光炯炯,盯着花万常说道。
花万常恢复了一贯的媚态,说道:“是啊,自从三年前天山一战之后,咱们就没有再见过了。怎么样,师兄,别来无恙!”
‘哼!“白衣男子一脸正色,怒道:“三年前,你随你师傅羽鸿背叛师门,企图强取天书,还将师祖重伤。我今天就要替师祖清理门户!”
“哈哈哈!”花万常仰天笑道:“师兄,论法力,我不是你的对手。不过,你也杀不了我……”她凑到安万全跟前,酥胸微露,一对凤眼盯着他的脸,说道:“因为,我这里……还有你想要的东西。”
见白衣男子无动于衷,她退后几步,施展轻功迅速遁去了。树林响起阵阵“沙沙”的声响,花万常的笑声从远处传来:“哈哈哈,师兄,今日算你怜香惜玉,放我一马。来日咱们若能再见,你想怎样都行!哈哈哈……”
花万常的声音逐渐远去,白衣男子始终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确认花万常已经走远,安万全这才松了一口气,鲜血从嘴角流了下来。
引狼的少年伤势太重,早已昏厥过去。青青跪坐着守在他身旁,她仍然不敢松开绷紧的心弦。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青儿么,可算找到你了!”,人影越走越近,原来是安丙坤。
见到他,苏青青终于卸下了防备,弱弱地喊了一声:“丙坤哥,你怎么来了……”没说完便晕倒在丙坤怀中。
西州城,司马府。午后的阳光洒在院子里,树影斑斓。
苏青青足足睡了半天才醒过来。她揉揉眼睛,苏云遥慈爱的脸庞由迷糊逐渐变得清晰。“青儿,你醒了!”云遥温和地说:“昨夜的事我都听丙坤说了。你真是受惊了,这几天就好生歇着吧!”
青青挣扎着坐起来,想解释道:“爹,我……”
云遥拍拍她的手,没有让女儿说下去,他含笑说道:“我知道,你不愿嫁人,不愿离开家。虽说圣旨难违,青儿,若你实在不满意这婚事,阿爹也不勉强,我会向皇上陈情的,哪怕因此丢掉官职,我也无怨。无论今后遇到什么变故,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
青青听了心里流过一股暖意,内疚和矛盾混杂在一起,眼前这个男人无私地给予了自己父亲般的宠爱,可是自己却不能告诉他穿越的真相,还总是想着逃离这个时代。
“阿爹,我是怎么被救回来的?还有,那个引狼的少年呢?”青青又想起来昨夜的情形,问道。
“哦!”云遥捋捋胡子,说道:“昨晚我来你房间,发现你不在,便发动了全府上下出去寻找。丙坤知道了这事儿后,赶忙通知了他的父亲安万全。正是他们父子在凌云峰上找到了你。”
“那我必须要好好谢谢他们了。”青青说道。
“那是自然,你安伯父本就身体孱弱,这次为了救你又大耗功力,明日便要去闭关清修了。”云遥说道:“昨日和你在一起的少年伤势过重,就留在安家疗养了。对了,他到底是何人?”
“女儿不知。”青青摇摇头,把昨日遇见那少年的经历又与云遥说了一通,云遥思忖道:“那孩子来历不明,不知道身上背负了什么血债。待他伤好后,自行离开便是了。你不可与他过多纠缠,明白么!”
“是。”青青点头答应道。
“好吧,你歇着吧。我还要去同都督议事!”说罢,云遥便起身离开了女儿的房间。
“也罢,只要我还在这个时代一天,他就是父亲,我就是他的女儿。”青青躺回床上,默默地这么想着,又沉睡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申时,青青亲自下厨,用红枣、山药和牛奶做了些滋补益气的红枣山药糕,一切整理好后又吩咐阿金套了架马车,带着红药一起去安府道谢。
安府坐落在绿荫环抱之中,建筑虽不豪奢,却别有雅趣。红药上前轻轻叩门,安府的小厮开门见是青青他们来访,连忙进府内向主人通传。
不一会儿,安丙坤就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青儿,你怎么来了?”他又惊又喜:“你身体可好些了么?”
“我没事了。”青青微笑着说:“我来是特地谢谢你和安伯父。”说罢她从红药手里接过装点心的篮子,双手递给丙坤:“这是我做的红枣山药糕,听说安伯父为救我耗费了许多精神,身体虚弱,吃些这个有好处!”
“我早就说过,咱们两家不必言谢。”安丙坤结果糕点篮子,掀开上面盖着的软布,一股山药和牛奶混合的独特香味便蹿入鼻中。“好香!”他赞叹道:“是你亲自做的么?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厨艺?”
“我作证,全都是三娘亲手做的,府里的厨娘们想插手都不让呢!”红药插嘴道,其实她心中也纳闷,被救活以后的三娘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完全不是以前那样顽劣的假小子模样了。
“快进去吧,我阿爹正在正堂等你们呢!”安丙坤笑着说道,便领着青青往安府的正堂方向走去。
安万全正盘坐在正堂当间的一张床榻上。他双目微闭,手中捧着一只素色的茶碗,飘出缕缕沁人心脾的茶香。
“安伯父!”青青低低地喊了一声。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安万全,但心中忐忑,因为已经存了太多的疑问等待他解开。
“哦,青儿,你来了。”安万全睁开双眼,看清来人后说道。
“是,我是来感谢安伯父救命之恩的,家父公务繁忙,抽不开身,若改天得空了,也必定亲自来谢!”青青行礼道。
“你我两家不必客气。”安万全说道:“十年前,我就与你父亲义结金兰,我从来就视你为亲生女儿一般。”他撂下茶碗,从胡床上下来,看着青青说道:“我知道,你此次来,还有想知道的事,对么?”
青青点了点头,她也早已料想到安万全会知道自己的真正来意。
“也罢。”安万全苦笑道:“真相总该告诉你的。”他继而转身又对丙坤说道:“坤儿,你先带红药去园子里采一些进补的草药送到厨房,我有些事要对青儿说。”
“是!”安丙坤犹豫着退下了,他疑惑着看了青青一眼,不知父亲和青青间有什么秘密。
房门被掩上,正厅里只剩下了安万全和青青两个人。
“好了,有什么想要知道的,你尽管问吧!”安万全突然说道。
“我想知道……”青青定了定心神,问出了憋在心里的那句话:“我是怎么活过来的,又究竟如何才能再回去?”
“逆生大法。”安万全一字一顿地说道:“让你起死回生的,是我万象门的逆生大法。我几乎耗尽了毕生功力,才施法成功,把你救活。”
“可是……”青青追问道:“你一定知道的,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我,并不是那时的苏青儿了……”
“哼哼!”安万全笑了几声,笑声中颇有几分无奈的意味,他盯着青青的眼睛,说道:“在我眼里,你就是你!”
“躯壳和灵魂,哪一个才能决定人的存在!灵魂飘渺无形,只有寄居在躯壳里才是完整的人。你既然拥有了这具躯壳,那么你就继承了这个身份,在世人看来,你就是独一无二的苏青儿。而你的灵魂,无论来自何处,它能够被我施法召回来,必定也是前世的因果、注定的缘分。”
“我不想听,告诉我!”青青不想听这番道理,她的心情翻江倒海,疯狂地叫道:“怎么样才能回到我的世界!”
“回不去了。”安万全低声说道:“在那个世界,你已经不存在了。”
他的声音低微,可是字字沉重,青青的心忽地坠入了无底深渊。
“你和苏青儿本就是一体,我施法所做的,只不过是让你们的灵魂回归原位罢了。”安万全解释道。
见青青呆在原地,目光凝滞,一时没有反应,安万全继续说道:“我本不打算告诉你这许多,只是……”
“经过这两次的施法,我的功力消耗得极大,需闭关修养才能恢复。”他看着青青,突然正色道:“在我闭关前,还有一些事情要你知道,以防歹人再次前来作乱,而我却闭关不能保护你们!”
“歹人?”青青回过神儿来,疑问道:“难道是昨夜里的那个女人?”
“不错。”安万全点点头,严肃地说道:“不过,我担心的不止是她,更有她背后的势力!”
“我本是天山万象门弟子,师从灵均上人。万象门由百目仙人所创,仙人门下有羽鸿、灵均、洛微三大弟子。三年前,百目仙人预感到自己时日不多,准备将掌门位传给他一直用心栽培的大弟子羽鸿。然而,他偶然发现羽鸿暗中与朝廷中人往来甚密,企图发动政变、改朝换代。仙人深感不安,便大义灭亲,愤而将羽鸿逐出门派,还要废除他的全部法力。”
“没想到,羽鸿纠集朝廷大军以铲除逆贼的名义硬闯万象宫,要仙人交出天书和定魂珠。这两样东西是门派至宝,有扭转乾坤、起死回生的力量,历来由掌门看管,断断不能落入贼人手中。奈何仙人已然年迈,剩下的弟子大都法力低微,根本不是羽鸿的对手!”
“那一战极其惨烈,万象门几乎全军覆没,就连我师父灵均,也被羽鸿一掌击中,筋脉尽断。为了保留万象门一脉,百目仙人在临死前拼尽全身功力,使出了一招“乾坤逆转”,灵均上人和两样法宝在羽鸿的眼皮底下突然消失,瞬间被转移到了凌云峰。”
“十年前,我离开师门四处游历,最后在西州城定居。就在天山之战发生的前两天,我收到了百目仙人的飞鸽传书,他已预料到即将到来的一仗凶多吉少,命我早早在凌云峰做好准备接应。”
“凌云峰是五行交汇之地,生死乾坤逆转的关口所在。我接到师父后,他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把天书和定魂珠交给我就去了。”
听完这段故事,青青更加不解,问道:“这些事情与我有什么关系?”
安万全字字铿锵,说道:“因为,现在定魂珠在你身体里!”
“什么?”青青大吃一惊,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毫无异样。
“那日,你父亲将你的尸体带来,求我救治。”安万全继续说道:“要你起死回生,除了用定魂珠施行逆生大法,没有别的办法。况且,定魂珠在你体内,也能更好的避开羽鸿哪些贼人的眼目。”
“那么,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青青急迫地追问道。这样的门派恩怨她无力背负,她只想回到自己的世界,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
“昨夜,花万常已经出现在了西州。她是羽鸿的弟子,想必已经通知了羽鸿一党我的下落。他们为了得到天书和定魂珠,一定会前来报复!”
“我法力低微,本就不是羽鸿他们的对手。更何况,逆生大法几乎耗尽我的全部功力,更加无力抵抗,只能闭关续命。这样,你无人庇护,就暴露在他们的魔爪之下了。”
“定魂珠除了能让人起死回生,还能大大增强人的内力修为,通过短时间修炼就达到高手的境界。所以,我要你成为万象门弟子,修炼天书中的法术,抵抗花万常,抵抗羽鸿!”
烛火摇曳,安万全的眼神中带着坚定和决绝的光辉。青青仰头看着他,对这些事情一时难以接受,不知该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