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空寺石碑上记载的传说不知是真是假,但槐城的格局阴气重倒是真的。若非阴气重,也不至于我在其他地方生活了二十多年没见过鬼,一来这就各种稀奇古怪的事发生。千年古城,历代死的人围起来估计能绕槐城几圈,有几个鬼似乎也正常。
赵鑫来到槐城后,靠着徐海根以前帮人驱邪捉鬼的关系,很快就找到工作扎了根。读书能连跳三次的人,智商真有过人之处,可能只是在我面前不够用而已。靠着自己的悟性和偶尔帮人抓点小鬼,赵鑫很快就在槐城混得风生水起,也得知了槐城大大小小的鬼事,包括神力大厦里有只三七鬼杨秀萍,只是都没有他哥的事。
“根叔,您这么见多识广,论道行,肯定也比鑫姐高吧,为什么您不出手,任由鑫姐胡来?您就不怕有一天她一个不小心也跪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一个老头,救得了她一时,救不了她一世,还是要靠她自己历练。”
“搞笑!小时候不许她学法术,大了反倒要她自己历练,好像我爸妈,读书时候不许我谈恋爱,现在又催着毕业了赶紧结婚,天下人都是这么当父母的吗?”
徐海根撇了我一眼,
“年少不懂事,我现在后悔了,可以吗?”
我还想说点什么,看到徐海根悲凉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变成了“可……可以”。可怜天下父母心,不管他们做了什么,是对是错,都是为儿为女。
“那您为什么不亡羊补牢,再教鑫姐一点法术,我这一天跟着她出生入死,就她那两下子,实在太吓人了,杨秀萍面前就是找死,抓鬼全凭运气,完全没有法师的样子。”
“赵鑫她哥和她娘死后,我就皈依佛门了,道家的法术现在不用了。”
“皈依佛门?”
“老徐,鸡跟鱼没有存货了!明天要再进一批!”厨房里突然传来了这么一声。
“好咧!我明天上山杀一些拉下来!”徐海根吆喝着回答。
皈依佛门?逗我吗?
“根叔,您确定您皈依佛门了?”
“如假包真!”
“那这个鸡跟鱼?”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恶人只需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这些鸡鸭都是前世作恶多端今生才投畜牲道受尽千刀万剐,佛不杀生,作恶的事你来,所以你才杀生是吧?徐老板。”
“你听过杨修和曹操的故事吗?”
“从小熟读三国,必须的!”
“那你知道杨修怎么死的吗?”
“当然知道!话太多……被曹操杀死的……”
“那你还要说吗?”
“不说了,不说了。”
徐海根闭上眼睛,又开始摇曳起来,海风袭袭,天上星光点点,山下夜光闪闪,远离都市的莫地垌,除了远处几个窥视的游魂,倒也别有一番令人舒适的宁静。
“小子,你知道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有多激动吗?”
“激动?没觉得,第一次来你都完全忽视我,只顾着跟鑫姐说话,我以为遇到个老色鬼。”
“你长得跟赵鑫她哥太像了!说话的语气也一模一样,若非年纪大了点,我都以为他重新投胎做人了……”
“是吗?鑫姐也没跟我说过呀!”
“她那时候太小,记不清人。”停了一会,徐海根又接着说。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天要绝我徐家,我没办法!我只是后悔,后悔当初他来槐城没拦着他,天注定他要比我先走,佛宗的诅咒还没有结束,赵鑫也不知能不能活过26岁,我也没办法,但我就是希望她能多活几年。”说到这,徐海根都有点哽咽了。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平时嬉皮笑脸,吊儿郎当惯了,安慰人的事真做不来。徐海根跟赵鑫一样,一言不合就变脸,前一句说得好好的,后一句又涕泗横流了,都是真性情的人,让人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赵鑫的眼泪难哄,老父亲汉子的眼泪更难止。
“根叔,您别难过了,佛不是说过嘛,缘起缘灭,诸事的产生都是因缘合和而成,因缘所生事物,都是无常,都不可得,此之谓诸事无常。鑫姐是美神传人,肩负着传承美神血脉的重任,不可能就这么死去的。您说我长得像您儿子,要不嫌弃的话,我拜你做干爹好了。”说这话的时候,我心里也是惶惶不安,血脉传承讲白了生个孩子就完事了,不知我要是阻止赵鑫26岁之前生孩子,是不是就能破解诅咒。
“干爹?”徐海根突然打破了我的沉思,好在他也跟赵鑫一样容易被逗笑,听我这么一说,马上又笑了。
“小子,赵鑫跟你说过我是天煞孤星吧!叫我干爹,你不怕死啊!”
“我这不是哄你开心嘛!其实叫什么都是个称谓,都是人自己定义的,我喊你徐老,根叔,你理解成干爹不就行了。”
“徐老这个称呼好,以后别根叔根叔的了,听不惯不说,还很老气,喊我徐老得了。”
根叔跟徐老这两个称谓哪个显老我就不说了,只能说有其父必有其女,父女俩的脑回路都一样。又聊了一会,徐海根开始打哈欠,说时候不早了,该睡觉了,我扛着一桶水进了房间。
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我24岁生日那天,赵鑫抱着一个孩子对我说:“三金,这是你大伟叔叔!”一下子把我吓醒了,醒来的时候,又是日上杆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