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郑旭中代表单位参加了张成的葬礼，凄惨的一幕，让他难过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郑旭中是一分局的工会主席，因为他一条腿受过伤，走路一拐一拐的，有一个外号“郑瘸子”，他十七岁就参军了，是一九四七年的老兵，还参加过抗美援朝，右腿就是抗美援朝时候受伤的。

郑旭中复员转业到水电工程局二十多年了，在一分局工会岗位上也工作了十多年了，工会一项很重要的工作就是解决职工生活的困难，他深深知道困难职工的疾苦。

可是，很多时候他又深感武力，困难职工问题解决起来太难了，关键是没有办法从根源上解决。

郑旭中又看了几份申请，眉头越皱越紧，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拿了一根烟点燃。

“冬，冬”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请进”，郑旭中道。

一个穿着朴素白衬衫蓝裤子的少年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他礼貌地点头鞠了一躬，表情谦和。中学生的模样，可平静的眼神却透露出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和自信，走进来的正是陈俊东。

“小同志你找谁？”

郑旭中和蔼地问道，他想，估计又是来申请困难补助的。偶尔，也有这么大的孩子在家长不方便的时候，来申请补助。

“郑主席您好，我认识您，您在我们学校做过报告。当时我鼓掌手都鼓疼了。”

陈俊东的回答礼貌，又有一丝不动声色的赞美。

“噢，这么说你还是个学生，你是谁家的？”

“我是机关车运输队陈旺家的大儿子陈俊东，不知道您认不认识我爸，我应该叫您郑大爷。”

俩人一问一答，陈俊东改了称呼，拉近距离。

“你坐下说吧，陈旺我认识，还是局劳模呢，唉，你也是来申请补助的吧，你父亲要强，从来不好意思开口，二季度的补助发放完了，回去写个申请吧，让队里报上来，三季度我们尽量研究。”

郑旭中主观上认为陈俊东是来申请补助的，但他没有推诿。

陈旺家的四个孩子都还小，妻子身体又不好，确实也困难，但老实要强的陈旺从不主动开口。不叫唤的鸟是没食吃的，陈旺家几乎从来没有得到过补助。

郑旭中想如果可以也尽量帮助陈俊东家一下。

“郑大爷，我不是来申请补助的，但我确实是来求您帮忙的。”

陈俊东在椅子上欠了一**，回答的语气诚恳。

“你不是来申请补助的？那有什么事我能帮忙。”

郑旭中感觉很意外，他想不起除了申请补助还有什么他能帮忙。

“咳，咳，咳”，陈俊东没有回答什么事，特意咳嗽了几声。

“郑大爷，不好意思了，麻烦您不抽烟好吗，我气管不太好，怕烟呛。”

陈俊东双手合十说道。

“您也要注意身体，尽量少抽烟，您的烟没有过滤嘴，对身体伤害更大。”

陈俊东又微笑着劝郑旭中。这个时候，还有很多没有过滤嘴的廉价烟。

陈俊东讨厌吸烟是真的，但他劝郑旭中不抽烟，是为了在不知不觉中占据谈话的主动，至少做到平等的地步，这是心理上的一种暗示。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和一个五十多岁的处级干部谈话，陈俊东的地位太弱势了，他必须让对方能够重视他一点。

郑旭中感觉很意外，又有点尴尬，一个小孩竟然阻止他吸烟，但还是把烟在烟灰缸里掐灭了。毕竟这孩子说的很有礼貌，还一本正经地劝他，他感觉这个孩子有点意思。

“郑大爷，我和同学们都非常喜欢听您做的报告，很多同学的作文里很多都写您呢。”

陈俊东没有说是什么事，而开口提了郑旭中的报告。

郑旭中做为老兵，每年都要应邀到一些学校做继承革命传统的报告。那是他引以为傲的事情。

“噢，作文写我？”郑旭中感兴趣地问。

“是啊，郑大爷，老师每次都当范文念呢。您讲的您和战友穿插敌后，在雪地里潜伏两天，和美国鬼子英勇战斗，不怕牺牲，抓住了舌头，为胜利提供了重要情报，同学们最爱听了。”

陈俊东说的没有丝毫夸张，眼睛里都是真诚。

郑旭中陷入了回忆，他想点一根烟，手又停住了。

就是那次穿插敌后的侦查，他的战友牺牲了，他腿也受伤了。但是出色地完成了任务，他荣立了二等功。

“我们都愿意以您为榜样，学习您和革命前辈们为革命事业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做革命事业的**人。”

陈俊东继续说道，这也是郑旭中每次做报告结束时勉励同学们的话语。无形中拉近了俩个人的距离。

“小伙子，你找我什么事？”

郑旭中对陈俊东有了良好的感觉，他从回忆中走出，问起了正事，他知道陈俊东找他一定有事情。

“您在报告里说，革命先烈抛头颅、洒热血就是为了人民的幸福，为了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今天我是为了过上更好的生活来找您。需要您帮忙。”

陈俊东说到了正事。

“为了好生活，我帮忙？”

郑旭中疑惑地问，他弄不清这个看起来还小，说话却很成熟的小大人要说什么。

“是的，郑大爷，我想和几个黑户子女自力更生，想卖些东西，自己解决困难问题，我们需要一个能卖点东西的地方。”

陈俊东直接说出目的，但具体卖什么没有说。

“自己解决困难？卖东西的地方？”郑旭中想。

郑旭中知道，现在市场有所开放，卖的东西基本上是自家产的。他不知道陈俊东要卖什么，想要一个什么地方。

“郑大爷，您一直为解决困难职工的生活问题忙碌。我们黑户都很感激您。但您管一时，管不了永远。俱乐部对面的几间房子一直闲着，我想利用起来，就要请您帮忙。”

陈俊东的眼神里是让人不忍拒绝的恳求。

郑旭中在思考，那几间房子出事后一直闲着，他没有说话，他想知道这个与众不同的孩子接下来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