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俊东深刻地认识到,重生并不是万能的。这个时候,改革开放刚刚开始,很多领域还是雷池,尤其在这偏僻的松江镇。很多时候,你有多少本事,恐怕也施展不开。
“总会有办法的,困难一项一项去解决!路都是人走出来的!”
十五岁的陈俊东站在飞虎台上,远眺苍茫群山,握紧拳头给自己鼓劲。
这辈子他不想再退缩,不会再随波逐流。他要让自己、家庭、身边人的生活都能变得更好,甚至让更多人的生活变好。
这已经是陈俊东重生七天里,第三次来到飞虎台了。采完猪食菜,他就不由自主地来到这里。
飞虎台是他过去的结束,新生的起点,这里有他莫名的割舍不了的情愫。
郭三胖在家躲了两天,他感觉自己太倒霉了,怎么就欺负一下几个不起眼的黑鬼,就惹上一个混世魔王。
在这个自称小先生的叫什么大东的面前,他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七八个人菜刀都用上了,结果是自己一伙人一地鸡毛,他切底害怕了。
当天,郭三胖满身伤痕回到家,还被父母骂了一段,说他能惹事不能平事,还能让一个小孩找到家里来。
郭三胖越想越觉得窝囊,他想听谭明的劝,赔网、赔钱以后再也不与小先生有什么瓜葛,也不去惹那帮黑鬼。
但他还有点舍不得赔,毕竟对他来说要赔至少十五块以上的钱,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十五块钱能买多少烟啊。
郭三胖心存一丝侥幸,那个什么小先生如果知道他大哥、二哥的名气,应该不能再让他赔。
大哥郭大胖,二哥郭二胖是郭三胖心里最后的依仗。
第三天,郭三胖终于在家呆不住了,提心吊胆的出来转了一圈,没有见到陈俊东,也没听说陈俊东找他,郭三胖放心了不少。
他听老嘎子等人说,陈俊东这几天好几次在街里一带转悠,也不知道干什么,但确实没找他。郭三胖估计这件事暂时是过去了。
第四天早晨,郭三胖出门刚拐过一个路口,就看到陈俊东笑盈盈站在眼前。
“郭三胖你好,渔网和钱准备好了吗?”
陈俊东声音和悦,像是对一个老朋友说话。
“啊,啊,那个,那个准备了,我哥到时候和你说……嗯,嗯。”
郭三胖见到陈俊东大吃一惊,语无伦次。他已经没有当面顶撞的勇气了。
“你哥?好的,我等,再见。”
陈俊东微笑着摆了摆手,在郭三胖还愣着的时候,一转身离开了。
望着远去的背影,郭三胖六神无主……
张成终于没有熬过去,从医院回家的第六天去世了。
出殡那天,张成单位来了一些人,黑户沟里除了没成年的孩子,多数人也都来了。
众人神情肃穆地围在张成家低矮的房屋前,没有一个人出声。
陈俊东也来了,父母本来说什么也不让陈俊东来的,说是小孩看见死人的场合不好。但是父母前脚刚走,陈俊东就后脚跟上来了。
腿脚不便的张成老伴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在陈俊东妈妈和顾婶的搀扶下,与的张成遗体告别,等灵柩抬出了院子,张成老伴也哭的背过气去。
张凤英就像个木头人似的,跟在着打着灵幡的大弟弟身后,不时向路边撒一把纸钱。
她的二弟弟还不到十岁,浑浑沌沌地抱着他父亲的遗像跟着,身后是她们父亲的灵柩,被几个人抬着缓缓前行。
姐弟三人身上除了系在腰间的新的白色孝带,衣服看起来很是破旧,已经是二十岁大姑娘的张凤英也不例外。
“唉,才四十多岁就走了,这一家人太可怜了。”
“说的不是,要是有钱早点治也许……”
“这剩下老张婆子病病殃殃的,领着三个孩子可怎么过啊。”
……
众人轻声叹息着,不少人还抹起了眼泪。
陈俊东站在一旁心情沉重,他悄悄地擦掉眼泪。他看见凤英的好朋友柳红梅正蹲在地上啜泣。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世界上悲惨的事情太多了,有太多的事情陈俊东管不过来,他也没能力去管。但在他身边发生的,陈俊东想无论如何他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这几天时间里,陈俊东也尝试与父母沟通想做点小买卖的事情,他不敢说是要开小商店,那样会吓着父母。
可是父母没有丝毫商量余地,他们说一个小破孩还想做买卖,异想天开;再说这不是搞投机倒把吗,正经人家怎么会做这个;就算是能行,本钱哪里来?父母说来说去,就是根本不允许和一大堆根本行不通的理由。
陈俊东理解这个时候父母的思维观念,想从父母这里得到理解和支持看来暂时是没有希望了。
不只是陈俊东的父母,一九八零年这时候,绝大多数的人根本没有市场经济的意识,还担心割资本主义尾巴……
但张成的去世深深地触动了陈俊东,陈俊东不想再等了,父母根本不可能同意,他只好先斩后奏了。
解决一样是一样,陈俊东决定先从开小商店的房子下手。
他相信,有了这个地方,即使卖茶叶蛋、瓜子、麻花、油条等,一天的收入也绝对是工资的几倍。他甚至都没有考虑到这个时候,白面、豆油都是定量供应的,并不好弄到。
一分局办公楼二楼的一个房间,郑旭中正皱着眉头坐在办公桌前看一份困难补助的申请,他不时叹口气。
桌子上还摆着厚厚的一叠困难补助申请,这些困难补助申请都是一分局下属的各个单位报上来的。
生活有困难的职工太多了,有红户口本吃商品粮的相对还好一些。那些户口在农村的黑户,一个职工一个月几十块钱的工资,因为没有供应粮油,大部分钱都用来湖口,养活一家老小太难了。有的家庭穿衣吃饭都成问题。
这才七月中旬,二季度的困难补助刚刚下发,可三季度困难补助的申请就攒了一堆。
工程局虽然尽力帮助有困难的职工,可是困难职工太多了,一个季度二、三十块钱的困难补助也只是杯水车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