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一句话,不但让底下这三十五名“准小学生”倒吸一口凉气,连郑玄和他的弟子也是愣了一愣——三公位极人臣,文字为文臣最美谥号,若按陈故之言,生死都是几近荣宠了!
当然,郑玄是有这个资格达成陈故所说的这点的,郑玄按照历史轨迹,将要被朝廷征召为三公之一的司农,死后配享孔庙。
“孝远此言……委实太过了!”
郑玄悄声说道。
陈故看着激动起来的小学生,悄声回道:
“先画大饼,没有好处,谁肯卖力学?!”
郑玄一滞,摇头失笑。
陈故也笑,但他知道,自己没有玩笑。
这些人以及后来的学子,虽然不一定真正达到三公之位,但决然会成为朝廷栋梁,日后治理国家的主力!
三十五人,组成一个班级正好。
宽敞明亮的教室,以及很是新颖的桌椅,无一不让这些孩子们新奇。
汉代所谓的“坐”,乃是“跪坐”的样子,陈故其实很是不适应这种坐的方式,而且认为这样坐的时间久了,不利于血液循环。
因此,早在学院规划之初,便让工匠营定制了一批后世样式的桌椅,与学校里的课桌、椅子一般,孩子们可以真正的“坐”着上课。
等孩子们坐下,便开始“发新书”。
三百千的课本,郑玄注释的三字经、千字文各一本。
还有两本白纸本,数支铅笔,文房四宝。
这一切都远远超出了孩子们的认知。
事实上当初陈故让人送了这些过来时,连郑玄、郑玄弟子也着实惊异了许久!
要知道,这个时代虽然有了纸张,但纸质书籍依旧是稀罕物,更是奢侈物!
而陈故竟然将原本应该是竹简的书籍全部用成了纸质,这样堪称“豪奢”的行为,彻底震撼了这群孩子!
这些学子中的绝大多数人,甚至从来没有见过纸质书籍!
更别说还给了两本空白的纸本作“笔记”了。
就在孩子们一片倒吸凉气的时候,陈故亲自讲解着铅笔的用法。
作为硬笔,与这个时代流行的毛笔,在应用上有着很大的差别。
但中国人从小用筷子,没有笔的时候,孩子们用竹枝木棍也比划过不少简单的字,因此,铅笔的用法很容易便被接受。
事到如今,基础之事已经做完了,而后就是开课了。
古代授课方式基本上分成授书、背书、复讲、会讲四个阶段。
也就是教给你怎么读、你自己去背会了、把老师讲过的再复述一遍以证明你真的理解所学的内容了、连同其他学子大家一起讨论这么个过程。
但是会有这样一种情况:
两个人一起上的学,结果一个学了三本书了,一个一本书还没学完……
这是为什么呢?!大家都是一样的书,凭什么人家学的多呢?!
实际上这就是古代教学制度决定的了。
不同于现在授课进度绝大部分要取决于老师,在古代,甚至直至新中国成立以前,大部分的教育制度是学生自主决定课业进度的。
也就是一本书,你能接受的多快,你就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学习更多的内容。
你接受的越慢,所能学习的书也就越少。
而每一次老师讲授的内容,都要经过那四个阶段的锻炼,才能进行下面的内容。
这就决定了,如果你不会,你几乎不能研究之后的内容——老师不会给你讲……
具体来说,流程普遍是这样的:
先生来上课,学生们拿着书上前,等老师给你分句。古代大多数的时候都没有标点符号,要想准确的理解先贤的意思,需要断句,这个断句,就得老师来给你断了。
老师在需要断句的地方画上小圈或者大圈,小的代表逗号,大的代表句号。
这一步,就是授书里面的第一部分——点书。
而后老师会教怎么读。一般读上两遍三遍的,你就拿着书自己下去读去吧。
这一步,是授书里面的第二部分——背书。
等到学生自以为读的好了,可以上前去老师面前诵读,老师认可了,就会仔细讲解一下所学的内容。
这一步,是授书里面的第三部分——讲书。
而后就是背书背讲义、跟老师复讲一遍、大家讨论一下了。
几乎都是如此。
勤奋的、或者天资聪颖的,便可以比别人快上一步,尽早尽快的完成学业。
所以古人说“业精于勤荒于嬉”,因为一点懒惰了,很容易便被区分开来——大部分人都学了一部书你才学半部,你是不是去“嬉”了,还用问嘛?!
但这里面,就有一个问题,老师的质量参差不齐,大家对于经典的理解可能也有差别,一些句读点错了、读错了、讲错了的情况,时有发生。
这没有办法,谁也不能保证天下的老师都一样水平。
所以,既然不能统一老师,那么就统一教材;不但统一教材,还要统一注释!
这样一来,只要老师不是个傻子,照本宣科也不会再错了!
这就是陈故的应对方法,也是能说动郑玄出任院长的根本原由——天下各个大儒都有自己的讲法,无法分辨对错,但只要无名书院打出名去,教材便是我郑氏教材,讲义便是我郑氏讲义,出去的学子人手一本,一传十十传百,学的便都是我郑氏所学!
那自己就是圣人复生,替圣人讲解经义!
文无第一从这时便开始改变!
“同学们,翻开三字经课本看第一页。三字经是贤者所做,正好适合开蒙,这一版,已经分好了句读,那个点下带尾巴的符号,便是读,那个小小的圈便是句。读为半句,句为整句。
现在开始跟我读:人之初,性混元……”
周阁读了四句,便让学生们通读起来。
“先生,某有一事不明!”
朗朗的读书声才起,便有一道清脆的声音突兀响起。
周阁看去,只见一个学子站起身来,躬身一礼。
“李震,你有何事不明,且说来。”
周阁捋须道,眼中精光一闪,心中对他的问题已经有了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