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府外被一大群陌生的禁军包围住后,将军府就陷入了愁云惨淡之中。
府里的下人们人心惶惶,就连久不出现的岳翛亲娘董氏,都坐不住了,但太夫人却一直冷静自持,稳坐钓鱼台。
这一日,董氏满脸憔悴,一早就带着下人们去了慈荣斋。
太夫人正在用膳,见到儿媳妇倒也不意外,下巴一抬,示意董氏坐下一起吃。
董氏忧心忡忡地捏着帕子坐了下来。
“母亲,咱们这府上的封禁什么时候能解除啊?”
太夫人慢条斯理地夹了一只小笼包,吃完后,才慢悠悠地说道。
“你平日也不出门,这府里封不封,与你有什么区别?”
董氏被婆母一噎,下意识看向了自家奶娘。
奶娘递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董氏深吸口气,鼓起勇气再次开口。
“听说,宫里陛下殡天,新帝马上就要登基了,事情已定,怎么还封锁着各个府邸?母亲,您好歹是陛下姑母,要不,您出面去宫里说一说?”
董氏说完这一通话,就见婆母动作一顿,眼神倏地扫了过来。
那一双眼睛透露着锋锐和冷厉。
啪!
太夫人把筷子重重一拍,声音一瞬间冷了八度。
“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董氏一向怕这个婆母,这一声厉喝质问,吓得董氏身子一抖,下意识就要跪下。
她的奶娘第一时间上前一步,扶住了董氏。
“母、母亲,没有人教我……”董氏抖着声音回道。
太夫人冷笑一声,身子向后一靠,目光一扫董氏身后众人,突然将手里的筷子扔了出去。
“来人,把这些蛊惑人心的贱婢拖出去!”
唰唰唰!
一声令下,门外突然出现了七八个孔武有力的婆子,冲进来就扭住了董氏身边的下人们。
“太夫人饶命啊!”
“太夫人,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
“太夫人……”
“太夫人,您不能这么做!老奴是夫人的奶娘。”
所有人都在向太夫人求饶,唯有董氏的奶娘在反抗。
董氏吓坏了,眼泪扑簌簌地直往下掉。
“夫人、夫人!”奶娘一个劲朝董氏伸手。
董氏再也坐不住了,抖着身子跪了下来:“母亲,您饶了她们吧!”
太夫人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只一个眼神,就让董氏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开口求饶。
一群下人们都被拖了下去,很快,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太夫人俯身望向董氏。
“说吧,是谁教你说的那些话?”
董氏闭口不语。
“你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你那个奶娘?”太夫人冷嗤一声,“正事不干,就知道挑拨。你当现在宫里是那么好进的?你难道不知道南平大长公主活生生的进去,出来的时候就成了一具尸体?”
董氏满眼惊恐。
“什、什么?!怎么会?”
“陛下死因不明,宫里被二皇子控制,这个时候撺掇我进宫。董氏,你是想要我的命吗?”
太夫人语气一变,手指董氏,咄咄逼人。
董氏吓得瘫倒在地上,说不出话来,只能连连摇头。
太夫人收回手,眼底失望一闪而过。
“我知道你胆小,不至于如此,定是受了旁人的蛊惑。这样吧!我让人饶了你奶娘一命,只不过,你得说服你奶娘,把背后之人吐出来。”
董氏根本听不懂怎么回事,只能不住地点头。
太夫人眼神一扫,立刻有人上前,把董氏带了出去。
等人一走,太夫人的亲信老嬷嬷走了过来。
“您也别生气了,夫人这性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她刚进门时,您不就知道了?”
老嬷嬷跟了太夫人大半辈子,资格比文氏这一辈的都老,在将军府如同半个主子一般。
太夫人幽幽叹了口气。
“那时候她多大?现在呢?都几十岁的人了,性子还跟二十年前一样。还山有她这样的娘,真是可怜。”
太夫人十分瞧不上这个儿媳妇。
只是,当初儿子偏偏就只喜欢董氏,险些忤逆父母,也要娶董氏进门。
彼时,董家落魄,连三流勋贵都不如,空有个爵位罢了。董氏性子软绵温柔,跟只小白兔似的,不知怎么两人就看对了眼。
太夫人拗不过儿子,只能同意这门亲事。
成亲后,小两口过得也还算不错。董氏虽然什么都不懂,不会理家、不擅交际,但胜在听话,对夫君也是一心一意。
当时太夫人心想,若是她一直这样,等以后娶个厉害点的孙媳妇,也成。
谁能想到,边关出事,太夫人的丈夫和儿子都战死了……
那之后,将军府如同天塌了一般。
太夫人忍着伤心悲痛,强撑着这个家,本想着婆媳俩相互扶持相互依靠,把还山养大,重振岳家。
可董氏却完全立不起来。
岳翛父亲身死的消息传回来后,董氏几次寻死,完全不顾才几岁大的岳翛。
后来,董氏被太夫人骂醒,不再求死,却一心扑进了佛堂,成日里烧香拜佛,为丈夫诵经祈福。
你要说太夫人不感动?也不是,有这样一心一意对儿子的儿媳妇,太夫人怎么可能不感动?
可是见董氏沉浸在自己院子里,不与外人接触,连亲生儿子都不上心,太夫人的感动立刻转化成了愤怒。
旧时的回忆在脑海中纷闪浮现,太夫人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将纷乱的心绪平复下来。
“剩下的事,交给青莺她们吧!我有些乏了。”
太夫人挥挥手,起身准备回内室休息。
可就在这时,一个突兀的人影突然出现在门口。
“太夫人,大厨房的刘妈妈嚷着要见您!”
太夫人面露疑惑,微微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
“传进来吧!”
接着,太夫人就见刘妈妈带着一个穿着灰扑布衣、打着补丁的丫头走了进来。
刘妈妈行完礼,眼神闪闪烁烁地扫着四周,跟个耗子似的。
太夫人面露不耐。
“刘妈妈,有事直说。”
不等刘妈妈开口,她身后那个一直垂着脑袋的丫头突然向前一步,抬起头来。
“太夫人,是我。”
清越如铃的声音,让太夫人心中一惊,脸上难掩错愕。
“文鸳家的丫头?你怎么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