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堡的铁门开了。
门口的两名守卫,也是很诧异。
因为,此时,尚未到每日开门,小童进出的时候。
他们两人,退后了两步,对视了一眼,望着门内。
季云轩和简雍,也目不转睛地望着铁门。
那铁门缓缓打开,一道阳光射进了昏暗的厅堂,在堡垒的石板地砖上,印出了一道光来。
开门的,是一个不到七岁的小童。
可能是因为外面阳光刺眼的原因,小童刚打开门,就用双手捂住了眼睛。
两边的守卫,看见这门开了一半,连忙上前,帮那小童,把门打开。
一个守卫低声问道:“今日,怎么这么早来开门?”
小童喃喃道:“大将军要见那白马上之人……”
两个守卫又望了一眼白马上的季云轩,点了点头。
“请先生上楼!”两个守卫走上前,作揖行礼道。
季云轩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守卫,走进了高堡的铁门。
简雍跟在后面,也走了进去。
这高堡,是旋转式的木制楼梯,每走一段,就是一个小平台。
每个小平台上,都放置了不少木箱、麻袋。
这些,应该是这高堡中储存的粮食。
在往上走,便是一些休息得房间、厨房、茅房。
由于这高堡的封闭,空气不流通。越往上走,难忍的恶臭味就环绕在四周。
过了中间这一段,来到高堡的上层。
这里的空气好了许多,还多了许多胭脂的香味。
想必,是快要到塔顶了。
在小童的引领下,季云轩和简雍,来到了高堡的顶部。
刚登上平台,就听见了女人的声音。
四周,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酒味。
那些女人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议论什么。
但是,季云轩和简雍,应该是这半年来,他们见过的第一个,年龄超过七岁的男人。
季云轩看见,那些女子,看着他们上来,都躲到了房间的一角。
远远地看着他们,既害怕,又好奇的样子。
只有一个,穿着青衫长裙的年轻女子,倚靠在床边,认真地看着自己。
她完全不避讳,也不害怕,仿佛是带着一种欣赏的眼神,看着自己。
“义之所至,生死相随!苍天可鉴,白马为证……”房间的阴暗处,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这个声音,明显有些宿醉的感觉。
季云轩往那里看去,那是一张大床,上面凌乱地散落着各种颜色的被单。
看过去,那不是一个人睡的床。
床上,一个白发老者,盘腿坐在那里。
他披了一件大氅,而在那大氅里他却光着膀子,只穿了一件底裤。
在这寒冷的深冬,他就披着一件大氅,坐在床上。
整个人,显得憔悴,又阴冷。
“你为何会知道这句誓言?”公孙瓒缓缓地问道,“莫非,你是当年的白马义从?”
他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季云轩。
他看着,季云轩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
白马义从,是公孙瓒在179-180年期间组建。
191年,在界桥之战,白马义从全军覆灭。
现如今,已经到197年的12月份。
那已经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
眼前的这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不可能参加过他的白马义从。
“不……”公孙瓒摇摇头,“不可能……”
季云轩走上前,刚想说什么,躲在墙角里的女子们,就发出了惊恐的叫声。
季云轩一看,可能是吓到这些惊弓之鸟了,便没有再向前。
“将军,我是后辈,一直仰慕当年三千白马义从的壮举,所以,记得这誓言!”季云轩说道,“现如今,我是徐州牧,玄德公麾下军师,这次前来……”
“刘玄德……”公孙瓒打断了他的话,“刘玄德……”
季云轩看着,公孙瓒似乎是要说些什么,便没有再继续。
“当年,在卢植门下,与我同窗的刘玄德;当年,在虎牢关下,在我帐下的刘玄德;当年,向我借兵,要南下救援陶谦的刘玄德……”公孙瓒自言自语地说,“现在,也成就了一方诸侯了吧!”
“我家主公,尚未封侯。况且,封侯也不是他的夙愿。他一心只想匡扶汉室……”简雍上前说道。
“呸!”公孙瓒呸了一声。
呸完了,他突然发现,说话的,还是他的一个熟人。
“说话的,是宪和吧?”公孙瓒说道。
“正是,将军……”简雍上前,作揖行礼。
公孙瓒嘴巴里不知道在嚼着什么,往床边一吐。随后,他慢慢地从床上走了下来。
这公孙瓒,此时虽然已经是个半百老者,但是身形魁梧。
他站起来,向着季云轩和简雍走了过来。
“呵呵……”公孙瓒望着简雍,笑道,“刘玄德占了徐州那肥美之地,拜将封侯,那是迟早的事!”
季云轩心想,也确实,在历史上,曹操为了牵制袁术,表刘备为镇东将军,封了个宜城亭侯。
而当下,袁术已灭,曹操也没有什么好表的。
“将军,我家主公,自从南下了之后,日日思念您……”简雍上前,递上刘备的手书,“这是我家主公亲笔手书,请将军过目!”
公孙瓒坐在桌子前,先拿起一碗米酒,一饮而尽。
迷湖了一小会,才缓缓地接过了简雍手中的书信。
此处光线昏暗,公孙瓒一时看不清书信上的文字。
那青衫长裙的小妾,从窗边走了过来,为公孙瓒点上了一盏油灯。
公孙瓒凑近油灯,简单地扫了一下书信。
同时,那小妾,又给公孙瓒倒了一碗酒。
倒酒的时候,抬头,偷瞄了一眼季云轩。
季云轩被她这么一看,顿时有些脸红。
那小妾,长得娇媚,也有些莞尔动人,让季云轩,心中砰砰跳了一下。
“让我一北一南,夹击袁绍?”公孙瓒摇摇头,放下书信说,“打不动喽……打不动喽……”
季云轩和简雍,面面相觑。
似乎,他们看到公孙瓒这个状态,就已经能够猜到他会这么说。
季云轩上前,在公孙瓒的面前坐了下来。
“将军,可还记得,光和年间,打破辽西乌桓的白马骑将,是何人?”
公孙瓒摆摆手,低头喝酒。
“将军,可还记得,中平五年,击溃辽东鲜卑的白马骑将,是何人?”
公孙瓒还是没有理会,低头喝酒。
“将军,可还记得,初平二年,在孟津渡大破三十万黄巾贼的白马骑将,是何人?”
公孙瓒缓缓放下碗,默不作声。
“将军,你又可知道,后世写史之人,又是如何评价,这戎马一生的白马骑将的呢?”
公孙瓒听到这里,耳朵似乎是竖了起来。
“退保易京,坐待夷灭。”季云轩一字一句地说道。
当听到这句的时候,公孙瓒愤怒地“啪”地一声锤了一下桌子,吓得身后的妾室们,一阵哆嗦。
公孙瓒手边的土陶碗,掉落在了地上,摔成了好几片。
“人生百年,如白驹过隙……”季云轩劝道,“将军现如今,还未到山穷水尽之时。如果我家主公愿意与将军结盟……”
季云轩说着,拾起了地上,碎裂的土陶碗。
他将这几片土陶碎片,又拼在了一起。
公孙瓒看着他的这个举动,眼中,慢慢放出了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