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轩和简雍,行至易京。
在道路的两旁,能够看见平整的农田。
易京,在河北雄县的西北。
此时,已经是12月,凛冽的北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了一样。
平整的农田上,覆盖了一层霜雪。
应该是前几日,刚刚下过雪。
季云轩知道,这是公孙瓒在前两年开垦的屯田。
兴平二年,也就是195年,袁绍派大将麴(曲音)义,联合乌丸兵马共十万人,攻打公孙瓒。攻陷了公孙瓒在幽州的许多城池。
那一次大败之后,公孙瓒就逃回易京,开始屯田,与袁绍的麴义军相持了一年有余。
最后,麴义军粮草耗尽,士兵没有了吃的,就开始逃亡。
听说,一下子就逃走了数千人。
公孙瓒乘势出击,这才击败了麴义,缴获了敌人的车重。
这场大战,在半年前结束。
现在,周围还能够看到当时大战的痕迹。
在远处的荒山中,凋零的树枝下,还能够隐约看见无数坟头。
在这场大战之后,幽州的大部分土地,已经被袁绍夺得。
公孙瓒,被袁绍的势力,团团包围在易京这个地方。
再往前走了十几里地,就看见了易河。
在易河边,就看见公孙瓒沿着易河,挖掘了十几道深深浅浅的战壕。
在战壕内,前后修筑了高达五、六丈的土丘。
在那些土丘上,又修建了碉堡。
在那些土丘的最中间,有一座最高处,可能有十多丈高。
那里是公孙瓒的堡垒。
据路上遇到的村民说,那公孙瓒已经搬到那堡垒中,有好几个月了。
碉堡的四周,都筑有铁门。
他不让自己的将领和亲信进去,只和自己的妻妾住在里面。
同时,七岁以上的男子,都不能进入那堡垒之中。
公孙瓒在那堡垒里,囤积了粮谷三百万斛,足够自己和内室在里面住上好几年。
听路人说,公孙瓒住在上面,很长时间没有露面了。
他只让女人,大声对外面喊话,用来传达命令。
他这么一搞,自己的亲信、武将、谋士,都逐渐远离他。
季云轩和简雍,这一路上走过来,尽是听到各种各样,对公孙瓒奇怪行径的议论。
幽州的百姓和地方势力,对公孙瓒这种缩头乌龟的行为,多有抱怨。
季云轩心想,这公孙瓒,怎么说当年也是戍边大将。
他组建的“白马义从”,是一支善于骑射的轻骑兵。
由于公孙瓒酷爱白马,于是挑选了三千精锐的骑兵,都骑着白色战马,经常打得胡人找不到北。
北方那些经常南下袭扰汉朝的少数民族,都口口相传,遇到骑白马的,都要躲远一点。
但是,遗憾的是,之后公孙瓒的这支颜值极高的骑兵,在界桥之战,遇到了麴义。
麴义用强弩战术,将这支让胡人为止胆战心惊的白马骑兵,尽数击溃。
自那以后,麴义似乎就成了公孙瓒命中的克星。
他先后在潞河、鲍丘两场战役中,大败公孙瓒,斩首数万,夺得了幽州大部分的郡县。
估计,公孙瓒是被这麴义,打得有心理阴影了。
鲍丘之战之后,他开始退守易京,筑起高堡,避战不出。
虽然,在半年前,他打退了麴义的大军,但是至此之后,他依旧躲在自己的高堡之中。
虽然,史书上没有记载,但是季云轩心中大概能够猜得出来,这公孙瓒,应该是得了抑郁症了。
终于,季云轩和简雍,来到了易河边的高堡前。
在公孙瓒高堡之下,只有两个年轻的士兵把守。
因为,这高堡坚硬的铁门,几乎不可能从外部攻破。
所以,高堡之下的守卫,也并不需要很多。
简雍走上前去,将一封刘憨憨亲笔书信,递给门外站岗的士兵,请他们通传一下。
两个士兵,面面相觑,尴尬地说:“两位大人,我们也没有办法上去。”
“既然如此,我们要怎么跟公孙将军联络呢?”简雍问道。
“这就要等了……”一个士兵无奈地说。
“等?”简雍不解地问道,“等什么?”
“等有小童出入的时候,方才能向里面传递东西。”
“原来如此……”简雍点点头,转身回到季云轩身边,低声地说道,
“果然,跟来时路人说得一样啊,这高堡,只有七岁以下的孩童,才可以出入。”
季云轩抬起头,望着这十余丈高的高堡,心中不免产生了一丝遗憾。
一代枭雄,竟然最后落得个如此地步……
他往后退了几步,退到能够看清楚,那高堡最高层的窗台。
那窗台之内,似乎是有人影,在晃动。
季云轩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着简雍说:“来,咱们去找个宝贝来。”
简雍疑惑道:“什么宝贝?”
……
高堡之中,公孙瓒正坐在桌边喝酒。
他的几个妾室,围在他的身边,一个个脸上写满了无聊。
被关在这高堡之中,已经有大半年的时间了,几个女人在一起,围着一个老头子,实在是无聊。
其中,有个穿着翠绿色长裙的小妾,无聊地来到了窗边,对着外面张望着。
她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应该是公孙瓒内室中,年纪最小的。
在这样的豆蔻年华,却要被关在这高堡之中,和一群女人,陪着那每天醉醺醺的老头,心中十分地凄凉。
并且,公孙瓒心情一直不好,一有不爽,就要对人打骂,那脾气爆得,所有人都害怕他。
这一天,她趁着公孙瓒醉倒在酒桌边,便一个人倚靠在窗边,忧愁地望着远方。
突然,在远处的河边,一道白色的光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是一匹俊美的白马。
白马之上,是一位年轻的少年。
只见,那白马穿越了易河边,无数道战壕沟壑。
四周的士兵,并没有阻拦,一个个都站了起来,傻愣愣地望着这匹白马。
那仿佛是梦中的景象。
在一片荒凉的,碉堡林立的战壕上,一匹洁白的战马,越过一道道战壕,由远及近。
这些公孙瓒的士兵,很多当年是见过“白马义从”的。
在他们的心中,那是一种象征着英雄的存在。
这突然间,在这萧瑟的,不可能有任何战事的深冬,一匹白色的战马穿越战壕。
就像是一首诗一样……
“快看,白马!”那小妾看见了新奇的东西,激动地呼唤着姐姐们。
本来,陪着公孙瓒,百无聊赖地喝酒的妾室们,一听到“白马”二字,一个个都好奇地凑了过来。
他们被关在这高堡之中,不要说是白马了,就是个活物都没有见过几只。
听到小妾这么一说,自然是起了兴趣。
骑在白马上的,自然是季云轩了。
他策马来到公孙瓒的高堡之下,对着高堡大声地叫道:“义之所至,生死相随!苍天可鉴,白马为证!”
第一声,高堡上没有任何反应,季云轩便又叫了一声。
这几句,是当年白马义从的宣誓词。
义从,在古代多指志愿军。
是那些自愿拿起武器,抵御外敌的勇士。
当他们集结的时候,就会喊出这几句口号,表达心中坚定的誓言。
当季云轩念了三遍之后,高堡上,突然传来了“噔噔噔”的声音。
简雍在一旁,疑惑地看着季云轩。
而季云轩却澹定地,望着面前的铁门。
突然间,那铁门发出了“咯吱”一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