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洗耳恭听。

“姜姑娘秀外慧中，临危不惧，可担公主伴读。”

皇后一听，也对这“姜姑娘”生了兴趣，继续问沈老太太道：“本宫所知，姜家有好几个姑娘，不知老夫人说的是哪位姜姑娘？”

沈老太太年岁渐长，一时间竟忘了沈谦与自己说的到底是几姑娘了，只隐约听见嫡姑娘，于是便向皇后说了。

柳氏一听心中诧异。

若沈老夫人所说救人的是她的宁宁，那为何圣旨上写的是姜二姑娘呢？至于皇后娘娘也并未觉得奇怪，怕是没有看到圣旨。

皇后问柳氏道：“不知府上的嫡姑娘是哪位？”

柳氏试探道：“若是娘娘与姨母说的是那日救人的，应是四女姜可渝，便是娘娘方才见过的。”

说完并未看到沈老太太质疑，心中更加疑惑。

皇后又问：“不知四姑娘何时出生？”

“会娘娘，恒阳十三年出生。”柳氏如实回答。

“恒阳十三年，那如今不是还不满六岁？”皇后很是惊异，遂道，“如此年幼还能将孩子们平安救出，那确实是聪明的孩子，小七能与她一起读书，想来也会有所进益。”

于是柳氏迷迷糊糊地捧了懿旨走出宫门。

沈老太太在她之后出来，叫住她。

“姨母可是有别的事？”

别说柳氏疑惑，沈老太太也是一头雾水。

孙儿与她说的明明是九岁的嫡姑娘，怎么如今成了六岁？若不是她看着柳氏长大，定要以为是柳氏从中作梗了。

“我却有一事要问你，姜四姑娘的小名可是宁宁？”

柳氏点头，更加疑惑了：“正是，只是姨母是如何得知的？”

柳氏生下姜可渝是六年前的事，虽说写了家书送到京都，可信中只有只有大名。按理说，京都是不该有人知道姜可渝的小名的。

沈老太太赫然。

她该如何同柳氏说，她那孙儿，从七岁起就在自己的书房里挂满了人家闺女的画像呢？

-

沈谦出宫时碰上了府上的马车，心知祖母还未离开，便上前问候。

沈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仲灵见着他，先是福了一礼，然后对着车窗对里边说道：“老太太，是世子爷。”

车窗的帘子撩起，沈老太太见着他也没意外，一不问他为何今日进宫，二不问他为何不跟着自己进宫。

“祖母。”沈谦仿佛也不觉得自己此时出现在宫门前有什么不妥，反而对着沈老太太行了一礼。

沈老太太摇了摇头，问他道：“可是见着人家，跟人家道谢了？”

沈谦点头。

两人都未说见谁，但谦世子一趟随州之行，被谁救了，沈府上下皆知。

沈老太太拿他没法子，只叹了一息道：“你要求的事祖母已经向皇后娘娘说了。娘娘仁慈，听了你要祖母说的理由便也信了。正巧那姜家姑娘的母亲也在，便当着人家的面把事情定下来了。”

沈谦今日一见姜可渝便把这等重要之事给忘得一干二净，如今听沈老太太提起才有些慌乱了。

“祖母已经求了皇后娘娘吗？可是替姜二姑娘求的？”

沈老太太鲜少见他有这样慌乱的情绪，一时有些稀奇了。

不过提起姜家姑娘，她倒是有些不确定了：“说起来这事我倒是要问你了。方才在殿中，我一时忘了你说的是姜家哪位姑娘，只记得是嫡姑娘，姜夫人便说是姜四姑娘。可我方才从娘娘宫中出来才记起，先前替姜家姑娘求封赏时，你仿佛说的是姜二姑娘。”

沈谦追问道：“那祖母是替……”

“都说了是出来后才想起是姜二姑娘。既然姜夫人说嫡姑娘是四姑娘，且四姑娘小名也是你说的宁宁，这都对上了，那这恩赏定然是落在了四姑娘头上了。”

沈谦松了口气。

沈老太太更加稀奇：“你这孩子从懂事起就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还是悦姐儿出嫁时才见你有旁的情绪。祖母倒是不知道，你还有会着急的时候，还是为了个从未见过的人。”

自从沈老太太得知嫡孙的书房中挂满了一位女子的画像，就一直惴惴不安，生怕唯一的嫡孙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可除此之外，他又与常人无异，不仅听话懂事，进书院后更是得夫子多次赞扬。

为此沈老太太还找了嫡孙女沈令悦商量，被多次安慰后便觉得这也没什么。安慰自己画中不过是纸片人，等嫡孙长大后便明白真人与画中人还是有不同之处的。

没想到今年正月过了年，沈谦便要自己出去历练一番。

不过十岁的孩子，身边还不让跟个大人，到处乱跑什么？

沈老太太想也不想地回绝了。

没成想沈谦找上了沈令悦，两面夹击，打得沈老太太措手不及，最后只得同意了。

可这出去一趟，沈谦回来竟然说，他找到了画上的女子。

沈老太太高兴啊，有了真人就不怕他再对着画中人胡思乱想了，于是连忙问他是哪家的姑娘。

沈谦便说是随州知州姜家的二姑娘，今年九岁。

九岁……

九岁。

沈老太太初听到时有些站不住，后来将自己给安慰好了，再听沈谦说什么天马行空的话也觉得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想到这，沈老太太又问他：“你当初跟我说的姑娘是二姑娘，这才多长时间，怎么就变成四姑娘了？”

沈谦顿了下，不知该如何解释。

这事连他自己都没想明白。

原本差了一岁的人，怎么再来一世就差了四岁。原本在这时不可能认识他的人，怎么一见他就如见了洪水猛兽般撒腿就跑。

想到这，沈谦眸子暗了暗，心中升起一个让他惊恐的猜想，险些让他站不稳。

沈老太太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被沈谦先开口搪塞。

“那日我被救下来，听见有人叫她二姑娘，后来打听了得知姜二姑娘今年是九岁。不过今日见了一面，方知当日应是情况混乱，孙儿听错了。”

沈老太太也不说自己信不信，见西边的太阳落了下去，便提醒他道：“若是没旁的事就早点回府。”

沈谦征了征，听见长辛喊了自己两声才回神道是。

沈老太太见状皱眉关怀道：“这几日总见你往东宫跑，太子殿下的差事再急，你也得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我瞧你这两日脸色真是越来越不好了。”

她说着就敲打长辛：“你主子忙起来不知休息，你也不知道在一旁劝他？真累坏了身子我可盯着你。”

长辛连忙躬身说是，心中却疑惑：

今日进宫世子爷明明是开心的，平时连个笑容都没有，今日却稀奇地笑了好几回。他还问了一句是不是有什么好事，结果世子爷也不说。

谁知道一出宫就这副失了神的表情。

只有沈谦自己知道，他根本不是因为差事劳累才面色不好。

沈谦闭眼会想方才姜可渝一见自己扭头便跑的情形，最终不再怀疑。

姜可渝怕是也有记忆。

怪不得她会跑。

沈谦在心中笑自己。

枉长姐劝了他几回他才敢见她一面，哪成想……

沈谦耷拉着上眼睑，对沈老太太道：“祖母别怪他了，我今晚早些回去休息。”

沈老太太这才放心。

见着国公府的马车越走越远，沈谦也回头上了自己的马车，坐在车厢内问长辛：“太子召我？”

长辛回：“是。”

沈谦颔首，于是长辛驱马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

再说柳氏，从重华宫接了懿旨出来，向引路的宫人道了谢后，就又回到了宴席上。

褚夫人见她回来，忙上前问道：“正说着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想要去娘娘宫门前问问呢。”见了她手里明黄色的卷轴，惊讶道：“这是去接了懿旨？那我可要恭喜你了，顺便沾沾喜气。”

褚夫人说话顺耳，柳氏也笑道：“本是没我什么事的，还是娘娘心善。”

褚夫人问道：“可能与我说说？”

柳氏刚要开口，见着甘嬷嬷抱着姜可渝走过来，便说：“我下回再同姐姐说，宁宁怕是困了，今日我就先离席了。”

褚夫人点头：“你去吧。”

柳氏从甘嬷嬷怀里把姜可渝抱过来，姜可渝一沾到她的身子，两截细嫩嫩的胳膊就环上了她的脖子，趴在柳氏怀中道：“娘亲，宁宁困了。”

柳氏一听女儿软糯的嗓音心都化了，边轻拍着她的后背边哄道：“娘亲着就带着宁宁回家，好不好？”

姜可渝软声回：“好。”

马车摇摇晃晃得，让姜可渝本来有五分的困意直接添到了十分，就这么在马车上靠在柳氏的怀中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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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可渝旁观着，意识清明，心知这是十日之期已到，她又开始做梦了。

时间是在接了赐婚圣旨之后，姜可渝出嫁之前。

陆晚提着裙子从门口进来。

“宁宁，我上次与你说的曲水流觞，你来是不来？”

姜可渝没什么兴致地侧躺在美人榻上，一手执着扇子为自己送风，轻启檀口：“不去。”

陆晚轻叹了下，坐到她身边。

“虽说自古都有成婚前未婚夫妻不得见面的规矩，但那不都是没机会见面吗？如今太子哥哥办曲水流觞，我是求着二哥哥带我去的，想着再带上你，还能给你们一个见面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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