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着众人道：“本宫有要事处理，各位夫人不要拘束，尽管在这酌饮，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找我宫里的嬷嬷要就是。”
皇后离开前想到些什么，又扭头对着柳氏说了句：“姜夫人也随本宫去一趟吧，想来这人你也是认识的。”
于是柳氏跟着皇后离开。
走之前哄着姜可渝跟甘嬷嬷一同留下。
姜可渝乖巧点头，心中哭笑不得。
皇后甫一离开，宫宴上的气氛就松快了许多。
一直凑仔皇后跟前的杨氏坐回到自己的位置，声音不大不小地跟自己身边的王夫人说道：“这家雀啊，还真能一朝飞上枝头，变成凤凰了？”
王夫人知道她说的是柳氏，心中明白皇后将柳氏单独叫走，她不痛快，于是附和着道：“姐姐说笑了，家雀一辈子都是家雀，就算飞上了枝头，也是为了筑巢，变不成凤凰的。”
杨氏笑着摇头：“这你不就少见多怪了？刚我还看见一只家雀跟在凤凰后边，那神气样子，可不就跟自己就是个凤凰一样？”
王夫人赔笑：“那倒却是我少见多怪，不及姐姐出身名族，见多识广了。”
褚夫人从小就看不上杨氏这种尖酸刻薄的嘴脸。
杨氏本是京都名族杨家的嫡女，只是幼时走丢，流落至城郊，被一户农户收养。
几年后杨氏被杨家人找了回来，杨家给了那农户家里一些钱，让他们不要将杨氏流落乡村的事说出去，怕有辱杨家家风。
农户觉得杨家这才是羞辱自己，钱也不要，还将事情的本末全说了出去。
杨家人大怒，使了些伎俩让农户连日子都过不下去了，最后家破人亡。
事情传开后，杨家人名声扫地。
褚夫人的父亲与杨氏的父亲在官场本是御史台的同僚，听闻这事直接一纸诉状弹劾杨家。
两家人就这么成了死对头。
褚夫人看不惯杨氏也很纯粹，偶有一日她听到杨氏对人说那收养过她的农户不知死活……
“我爹爹都说给他银子了，没想到他嫌钱少，还倒打一耙，活该他们一家死于非命。”
当时杨氏身边有知晓实情的，有不知因果的，但大都忌惮杨家的权势，纷纷附和。
杨氏很是得意。
之后两人再见面，有家族的因素，也有个人情绪在，大都像水火不容，最后不欢而散。
今日宫宴，褚夫人本不想搭理她，可没想到她都把话匣子开到柳氏身上去了。
褚夫人忍无可忍，呛声道：“怎么，你知道怎么变凤凰？”
杨氏也不落后成：“凤凰可是皇后娘娘，你这可是觊觎皇后之位！”
褚夫人戳她痛脚：“我夫妻和睦，自然不会眼红。倒是你，后院乱成一团……”褚夫人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听说连大人最近又往院子里抬了一位？那可真是辛苦连夫人了。”
也有与柳氏没什么交集，但与褚夫人交好的也站她这边。
“你别说，昨日我上街去，好像看到连大人又往怡楼去了。”
“又去了？连大人这一月里都去了三回了吧。真是好身体啊！”
“我家大人就从来不去，也不是身体不好，就是怕那里用些见不得人的药，最后还伤了身体。”
“这怡楼花样当真是多啊。”
“就是说嘛！”
各位夫人骂人是一点也不避讳，姜可渝捧着茶碗在心中默默念着“我什么都不懂，我只是个五岁娃娃”，一边用茶碗挡住自己红彤彤的脸颊。
苍天可见，姜可渝本想看看那杨氏到底能说出什么难听话来，等出宫了她自是有法子替柳氏出气。
可没想到一直与柳氏说话的褚夫人也不是吃素的，身后一众手帕交直接将杨氏气的话都说不出了。
眼看各位夫人这话越说越没谱儿了，甘嬷嬷赶紧将姜可渝的耳朵捂上。
姜可渝适时作出一副五岁孩童该有的疑惑反应，心中腹诽道：嬷嬷你这捂得也太晚了，该听到的都听到了。
拜那段记忆所赐，姜可渝脑袋里还有出嫁前柳氏偷摸将一本有些破旧泛黄的小册子往她手里一塞，仿佛传授家族秘法似的场景。
印象深刻到那册子上的每一个动作姜可渝都能回想起来。
太羞人了……
姜可渝捂脸。
与褚夫人一边的夫人们一条心地骂杨氏自然是避开自家孩子的，只是她们都没看到姜可渝小小一团，缩在她们身后，将这一言一语都听了进去。
还是褚夫人眼尖，看见了姜可渝，示意众人说得别太过火，众人这才发现身边还有个孩子呢。
杨氏要就气的一言不发了。
这些人是知道她最气别人提起连大人，还一人一句非要提。
王夫人等一众常跟在杨氏身后的就更不敢说话了。
神仙斗法，她们这些小人物怎敢上前？那不是活生生上去当靶子么？
见她们如此不争气，连句帮腔的话都说不出口，杨氏更气了，瞪了王夫人一眼，抚着胸口气冲冲地离去。
王夫人这是里外不是人，被杨氏瞪了一眼后，朝褚夫人等人赔了笑脸也跟着离开了。
骂得最狠的孟夫人看她们这幅落荒而逃的样子，大声嗤笑道：“说不过还想跑啊，你倒是有理，咱们继续说啊！”
褚夫人拉住她笑道：“‘穷寇莫追’，那杨氏都这样了，妹妹还是放她一马吧。”
孟夫人这才作罢，朝着众人笑道：“看那杨氏夹着尾巴逃跑的样子我就痛快。这还是做大恶人爽快啊，怪不得他们杨家人都这么喜欢做恶人。”
“这王夫人也忒没骨气了，杨氏都那样对她了，她还跟在杨氏屁股后面，想什么话。”
褚夫人劝说这话的人道：“王夫人娘家夫家都不算有权势的，自然得攀附着杨氏，这也怪不得她。不过她却是忒没骨气。”
“哈哈哈……”
-
柳氏随着皇后进了重华宫，就听到有人提醒道：“老夫人，皇后娘娘到了。”
被提醒的老太太连忙站起来朝皇后请安。
“臣妇给皇后娘娘请安。”
“沈老夫人快快请起。”皇后让人拦住沈老太太跪地的动作，“老夫人受先帝诰命，入宫本不必行请安礼，若您硬要行礼，本宫可算是愧对先帝了。”
沈老太太只好站着想皇后行礼：“臣妇多谢娘娘关怀。”
皇后坐下后，朝沈老太太说道：“宫里的人说老夫人进宫请安，本宫想着姜夫人从前和国公府是相熟的，未问过老夫人，便将姜夫人也给带来了。”
沈老太太浑浊的眼眸清澈了些，看向身边的人。
柳氏朝她曲了曲膝：“不知老夫人可还记得我，从前沈柳两家还有来往时，我常去府上拜访。”
柳氏说是拜访，可是将两家的关系说远了。
沈家因助大同圣祖皇帝开国，有了个勋国公的爵位，而柳家是在大同开国后出了几个皇后承的爵位。
两家算是最早的两个国公府，往来甚密。
到柳氏这一辈，两家的宅子也相邻，再加上沈老太太与柳氏的母亲年轻时也是手帕交，是以柳氏七岁前有一半时间是在勋国公府长大的。
后来柳氏交好的魏氏嫁到勋国公府，柳氏又是将魏氏当作嫂嫂看待，又是将勋国公沈修当作姐夫看待，可谓是亲上加亲了。
不过这都是看在外人眼里的。
沈老夫人听她将两家的关系说远了，心里明白她怕是已经知道魏氏的事了，心中不免叹息。
皇后进宫前不曾与柳氏打过交道，只是听外人都说柳家与沈家关系要好，才在听到沈老夫人进宫后决定将柳氏也带来。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柳氏察觉到殿中氛围微妙，心知自己是将得知魏氏之死后的怨气算在了沈老夫人身上。
要说沈老夫人是最最无辜的，沈修要做什么，沈老太太如何能拦得住？
将自己说通后，柳氏一改之前的疏远，朝沈老太太笑道：“那时我还年幼，竟把姨母当作另一个母亲。长大了才知道自己闹了多大的笑话。”
柳氏如此说来，沈老太太怎会不知她的意思？遂也笑着说：“沈家无女，我自然也是将你当作亲生女儿看待的。”
两人如释前嫌，皇后这才问到沈老太太的来意。
柳氏想着沈老太太找皇后定然是为了沈家的私事，如今人已见过，问候也道了，柳氏便想皇后请辞。
没想到沈老太太拦下她：“囡儿莫走，此事与姜家也有些关联。”
柳氏本命柳云囡。
柳氏讶异。
原来沈老太太此次进宫是为了向皇后请旨的。
“先前谦儿哥去了趟随州，没想到一时疏忽被人贩子给拐走了。正巧姜家姑娘救下了一众被拐的小姑娘，谦儿才得以获救。姜家姑娘年岁虽小，但机智聪颖，迎难而上。谦儿哥想要报答她，托老妇斗胆向陛下请了个册封旨。”
皇后颔首道：“这事本宫尚有印象，”然后问柳氏道：“旨意应是上个月随陛下的圣旨一起送到随州的吧？”
柳氏点头。
沈老太太继续道：“回去后老妇越想越觉得对姜姑娘有所亏欠，所以斗胆再向娘娘请一道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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