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乐颜和风扬对视的瞬间,她其实慌了一下。风扬的眼神就像是看透了她的面具,直抵她真实的内心,这样的洞察让她惊慌失措。
好在周围都是一群醉鬼,很快白乐颜就被洁芯拉过去喝酒,二人的目光接触结束得很突兀,又恰到好处。
正当此时,白乐颜敏锐地发觉人群背后还有其他人在看她,她抬眼去看时,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那人正是与她分头行动,跟锦夏一同招顾曾氏的小碟。
“母亲怎么了?”白乐颜匆忙应付了众人,赶到小碟身旁直截了当地问道。
“夫人的情形不太好,实际上她最近一直不舒服,清莲丸也都吃完了,我们本想早点来找您,但夫人一直不允许,直到今日……”小碟抿了抿嘴,眼圈都湿润了,“今日夫人见红了……”
“什么?”白乐颜如遭雷击,心跳勐烈得几乎炸裂,“这……”白乐颜瞬间想起刚刚见到的风扬,如果说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救母亲,那绝不会是远在天边的齐神医,而是近在眼前的风扬。
白乐颜疯了一般向人群之外跑去,小碟不明所以,连忙跟上。终于,二人在回春堂旁边的胡同里追上了风扬。
白乐颜慌乱地抓住风扬的胳膊,可见到他询问的眼神时,白乐颜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有什么事?”风扬皱眉,他很不喜欢被人触碰,尤其是不熟悉的人。
“你……你一定要帮我救个人,我……”白乐颜眼中盈着热泪,夜晚的星光在她的眼中映得清澈,让风扬的心头一动。第一次心动的感觉先是让他不解,而后又变成不知所措的恼羞成怒。
风扬回身用力一推,便将白乐颜压到墙边,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不悦地问道:“凭什么?”
白乐颜被这样一问,瞬间冷静了下来。是了,刚刚得知母亲病重让她过于慌张,下意识便想要找风扬求助,毕竟风扬之前也好心帮助过自己。可如今她戴着面具,要怎么解释这一切?
看着白乐颜准备说辞的冷静模样,风扬知道接下来可能会听到谎言,他便忍不住地生气。
说起来他自己的都觉得荒唐,小时候他在山上捡到过一只狐狸幼崽,十分灵动可爱,喜欢用额头蹭他的手心,风扬对它万分喜爱,想要带回去抚养。小狐狸一边冲他嗷嗷叫唤,一边原地转圈,一副饿到不行的可怜模样。可当风扬将它安顿到安全的地方,又为它猎来了山鸡时,却发现小狐狸早已不知逃到何处。
这种难得付出好心却被欺骗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所以当他认为白乐颜向自己求助,还要编瞎话欺骗自己时,他就愤怒异常,毕竟他自认对待白乐颜与他人不同。
然而,白乐颜思考过后,却是一把揭掉了戴在头上的面具。此举出乎风扬的意料,意外过后,风扬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以免暴露心中的愉悦。
“小姐,您……”小碟大惊,她冲到白乐颜与风扬的中间,做出保护白乐颜的姿态,白乐颜却绕出来,坦坦荡荡直面风扬。
“我就是之前住在添香阁的那个人,你曾为我母亲诊过病,还记得吗?”
“嗯。”风扬澹澹地应了一声。
“她不好了。”白乐颜嘴唇忍不住抖了抖,她强自稳定心神,最后却还是破防,带着哭腔恳求道:“求你救救她,行吗?”
风扬垂下眼帘,从前也有许多人曾这样恳求过自己,但没有人像白乐颜这样能够拨动他的心神。这种感觉很陌生,又很熟悉……风扬抬眼看着白乐颜,他想起第一次在墙外看她时,她的身上溅满了鲜血,同样也是这双明亮动人的眼睛,让他想起了他的母亲。
白乐颜见风扬没有立刻拒绝,连忙拉着他的胳膊发誓:“只要你愿意救我母亲,我愿意答应你任何要求,只要我能办到……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办,求你。”白乐颜几乎要哭出声来,母亲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在乎的人,她不能失去母亲。
“好。”风扬这一次答应得很干脆,干脆得白乐颜都不敢相信,瞪大了眼睛盯着他。
“我去取药。”风扬拨开白乐颜的手,往回春堂后院走去。白乐颜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生怕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风扬见白乐颜如此,有些好笑。他没有施展自己的武功,而是跟着小碟和白乐颜从京卫军在北城的暗道出了城。三人三骑迎着夜色,在官道上疾驰。
到了山中小院,三人从马上飞跃而下,快步跑入屋内,便听见锦夏惊恐的叫声。
“夫人,夫人您醒醒,大小姐马上就回来了,夫人!”
白乐颜听见声音,心都要碎了,拉着风扬的手便往屋里冲。紧接着,便见到因疼痛而大汗淋漓,昏厥在床的曾氏,掀开被子,又看见被窝里惊心的赤红。
“母亲!”白乐颜忍不住要惊叫,却发觉嗓子因为不停赶路而沙哑失声。
风扬见状,立即上前摸脉,随即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含于曾氏口中,紧接着,他将银针分别插入曾氏的头顶,胸前和腹部几个大穴,最后用最粗的银针刺入曾氏虎口。不知是因为被刺激了穴位还是因为疼痛,曾氏深吸一口气,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母亲……”白乐颜握着曾氏的手痛哭失声,风扬也没闲着,赶紧吩咐锦夏去煎药,自己则小心往曾氏的口中滴水,好叫她口中的药丸缓慢化开,吞咽下去。
“夫人莫要一口气将药吞下,须得缓慢含服,此药刺激肠胃,直接吞咽您承受不住。”风扬提醒道。
曾氏痛苦地点了点头,她早已感受到食道的灼热,甚至一度压过了腹部的隐痛。然而她现在顾不得这些,“我的孩子……”
风扬沉默了半晌,在母女二人的期盼中,他斟酌着道:“孩子的情况还不好说,能否留下只看今夜。”
曾氏鼻子一酸,两行热泪涌了出来。她知道的,这一胎原本怀相就不好,家中突发变故之后,她没有一天不难受,撑到如今已经是祖宗保佑了。
“随缘吧。”曾氏缓缓闭上了眼睛,白乐颜怕惊扰母亲,偷偷跑出去大哭。这个孩子是祖母生前的牵挂,是父亲临行前的念想,她也曾无比期盼过,如今竟是要失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