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身子一僵，下意识回头看红叶，只见红叶依旧笑容满面，彷佛刚刚的威胁都是牡丹的错觉，“孩子，快去后院歇着吧。”

精神恍忽间，牡丹被小双扶着回到了房内，许久方才失声痛哭起来。

“这下完了，这下完了！”

“姑娘，不会这么糟吧，您到底还是花魁啊！”小双试图安慰牡丹。

牡丹只是摇头，“我得罪了周老爷，红叶妈妈一定不会再给我机会了，她甚至都不会叫我露脸，免得周老爷一见到我就不高兴……”

“这可怎么办呀？”小双这下也慌了，她跟着牡丹在楼里横行霸道惯了，牡丹失势她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牡丹到底比她更稳重些，她略一思索，便找到了自己的退路，“为今之计，只有嫁给钱少爷，方能有活路。”

“可是看钱老爷今日的反应，就是钱少爷想娶，钱老爷也不会同意啊！”

“说的是！”白乐颜从门外悠哉悠哉走入房内，在牡丹恶狠狠的注视中稳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甚至还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牡丹指着白乐颜，彷佛要用指头戳死她，“你是她派来落井下石的？”

“不不不，”白乐颜摆摆手，“可别误会，我就是来瞧瞧热闹。”

牡丹闻言，登时便炸了，“好，好啊，你们要瞧我的热闹，我偏不随你们的意！”

“逃又逃不了，嫁又嫁不出去，不留下等我们玩死你，还能如何？”白乐颜看着牡丹苍白的脸色，以及微微抖动的双肩，狡诈一笑，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哦，我不该说这些，只是瞧热闹而已。”话一说完，白乐颜施施然离开。见到牡丹知道害怕，她就放心了。

白乐颜巴不得牡丹赶紧嫁人，离开添香阁，省的再给她和含情添乱。但她不能直接说，万一牡丹这个叛逆女人非要留下来恶心她们，可就更难办了。

反向激励，也不容易。

经此一事，添香阁所有人都知道，牡丹再无东山再起的机会，所有人都开始明着暗着巴结含情，含情一时间不堪其扰，只能躲进房间里让秀香处理这些，自己好图个清静。

白乐颜坐在窗边思考，含情不敢打扰她，只在贵妃椅上小憩，待她一觉醒来时发觉白乐颜在看她。

“十三，你看我做什么？”含情面对着白乐颜充满打量的眼神，有些不知所措。

“含情，你有没有想过把添香阁抢过来？”

“抢过来？”含情有些惊讶，“从未想过。”

白乐颜眼中划过一闪而过的失望，随即笑道：“我只是在考虑将来的事。现下你算是添香阁内除了红叶和孙强之外地位最高的人，但你空有大统领的名头护着，若不能想法子为添香阁多赚钱，现下的地位还是很难保住，毕竟大统领也不常来……”

白乐颜的声音越来越小，含情的情绪也越发低落。白乐颜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往下说，“如果将来再有其他人顶上花魁的位置，难保没有第二个牡丹跳出来，咱们一个一个对付也太麻烦了。”

“您如此说，必然已经有了想法。”含情看着白乐颜，眼神渴求。

“无非就是一些业务拓展，为添香阁创收，提高利润率的事。”白乐颜看含情眼神迷惑，又补充道：“就是想法子赚钱。”

“可是，妈妈会同意吗？”含情十分犹豫。

“将来或许不会，但现在我们风头正盛，她一定不会阻碍，所以我们要抓住这个机会，绝不能拖。”

“对！”含情十分认可白乐颜的说法，“可是咱们应该如何做呢？”

白乐颜道：“我发现添香阁的管理非常散乱，明明每个姑娘都很优秀，可凑到一起却显得十分平常。不如先将大家贴标签，会琴棋书画的才女归一类，才疏学浅但性格温和聪慧的解语花归一类，性感妖娆的人间尤物归一类。如此一来，客人们会根据自己的喜好，精准无误地找到喜欢的姑娘，而非被胡乱安排，导致用户体验不佳……”

含情其实并未完全听懂白乐颜的稀奇词汇，但她觉得全花街的青楼都千篇一律没有特色，白乐颜的想法真或许能让添香阁的生意更上一层楼，所以她举双手赞成，并且接下了说服红叶的任务。

其实施行这个办法，白乐颜并不高兴。

在她生活的时代，多少先辈奋斗一生才实现了男女平等，逐渐改善了物化女性的陋习，可她穿到古代，却还是眼见着女子沦为商品，她其实特别难过。

可是身处封建帝国，身处花街，想要改变这一现象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她还是暗暗下定决心，将来要为这里的女子尽量争取最大的权力，起码要改变世人所认为的，花街女子命如草芥这样的印象，如果将来她有机会的话。

在含情和白乐颜风风火火改造添香阁的时候，牡丹那边也传来好消息——钱少爷绝食抗议，最终逼得钱老爷同意将牡丹娶进门做妾。

这其中白乐颜花了不少力气，对红叶举例论证牡丹离开添香阁的好处，派人到钱老爷身边散播牡丹贤惠听话的谣言，吓唬牡丹使出浑身解数勾搭钱少爷，以求务必嫁给钱家脱离苦海。当然这些功德都不会让牡丹知道，白乐颜向来做好事不留名。

最后，牡丹以掏出自己全部私房钱，又把钱少爷给她的所有彩礼都悉数交给红叶为代价，为自己买回了自由，同时又前往钱家后宅开启新一轮的宅斗，真是个值得敬佩的女人。

白乐颜一边假意叹惋，一边跟着众人目送牡丹出嫁。

此番大赚让红叶十分高兴，当夜在添香阁门前挂了两列大红灯笼，酒席铺了十几米，过往行人皆可坐下宴饮一杯，这样的狂欢之夜，让整个花街都跟着热闹起来。

“十三，你看！”含情拉着白乐颜，指着一个燃着的灯笼大笑。此番送走了仇家，含情将喜悦都浸在酒里，着实醉得不轻。

白乐颜赶紧浇灭了着火的灯笼，又将含情递给秀香，“快扶姑娘去休息，她笑得彷佛要开花了！”

喧嚣的人群之中，白乐颜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抽离感。这里再热闹又如何，所有的快乐都与她无关，她所思念的人都在远方，不知要何时才能相见。

想到这里，一阵彻骨的孤独席卷了白乐颜的全身，火光之下，她的心冷得像一块石头。

远处，一个素白修长的身影凝望着白乐颜的侧脸，久久不能移开。风扬看着人群中彷若孤岛的白乐颜，突然觉得白乐颜或许能理解他，也能接受他，他也许有机会改变现在的境况。

这样的感觉吓了风扬一跳，待他回过神时，发现白乐颜正用锐利的目光警惕地盯着自己，就像盯着豺狼的野鹿。

呵，他真是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