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尤其漫长，所有人都没有休息，或守在曾氏床边，或等在小屋门外，期待好消息的来临。

风扬自从医术学成之后，从来没有如此用心地救过外人，直至凌晨，他还在为曾氏行针用药，并在不被发觉的情况下悄悄为曾氏灌输内力。

“风扬，你歇会儿吧。”白乐颜有些于心不忍。

“过了这一会儿，再让我使劲儿也没用了。”风扬擦了擦额上的汗珠。他的确累得不轻，甚至有些想偷懒，但一见到白乐颜赤红的眼睛，他就不愿松懈。

终于，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到窗前时，风扬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拔掉曾氏身上的所有银针，闭眼靠在椅背上小憩起来。

看着曾氏不知睡着还是昏迷的面容，白乐颜心里没底，扒着风扬小声问情况。

“母子平安，可以休息了。”风扬眼睛都没睁，面容清澹地说道。

白乐颜狂喜，她紧紧地抱住风扬，而后又冲到厨房去找锦夏，随即而来便是两人刻意压低的欢呼声。

被抱过的风扬习惯性地想要掸衣服，手抬起到半空中又放了下来。实话说，这感觉不赖。

接下来，风扬又在山中小屋里守了大半天，直至确认曾氏的身体已经稳定下来，方才告辞离去。

“这几瓶药怎么用，你都记住了吗？”风扬盯着白乐颜问道，看着她苍白的面色，风扬担心她可能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记住了，事关母亲和她腹中胎儿，我不可能不上心。”白乐颜小心翼翼收好这些药瓶，抬头去看风扬，却见对方早已经把注意力转移到马匹上。

“你……就没有问题想要问我吗？”

“你有什么想说的？”风扬头也没回，仔细整理着马鞍。半晌，风扬没听见答复，转头再看时，却见白乐颜已经坐在草料上睡着了。

风扬扯紧了身上的披风，若是个贴心的男子，应该会摘下来为白乐颜盖上。可惜风扬没有这种意识，直接策马回京，没把人叫起来给他栓马车都算他善良了。

白乐颜这次不敢再贸然进京，留在小屋里招顾曾氏半个多月，直到曾氏实在忍不住赶她回去，她才再次回到花街。

一入添香阁后院，白乐颜便发现气氛不对。往日里后院的婆子和打手这个时辰正是凑在一起插科打诨的时候，今日后院却空无一人，安静得诡异。

她径直走入主楼，发觉众人果真都聚集在这里。

“红叶妈妈，想好了吗？”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传过来，说不出的嚣张。

“哎幼何老大，承蒙您瞧上咱们这寒酸楼子，是咱们的荣幸。可是……”红叶一脸为难，眼神扫过何万昌的脸，见其十分不悦，声音又软了三分，“这添香阁虽说不是什么宝地，但也是妈妈我苦心经营二十年的心血，您这开口便要收了，妈妈我还真有些舍不得。”

何万昌嗤之以鼻，“我说妈妈，您在花街的时间比我都长，也该知道这儿的规矩。”他起身朝着红叶不断靠近，直到红叶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方才站定继续道：“我是花街的头领，这儿的每一家店都是我说了算，要你的店也是给你脸面，也不是谁的店我都瞧得上。再说了，此番我又不是强抢，是用买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红叶咬了咬嘴唇，壮着胆子道：“何老大这话说的，您出的价钱可是连我们这儿的地皮都买不下……如果您真的瞧上了添香阁，不如就按照实际估价买回去，我就原封不动地转让给您，如何？”

楼中的姑娘们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虽不敢有言语，但已经将不满和恐惧表达得十分明显。

何万昌自己开的妓院繁花楼就在花街正中，那里几乎每隔三四天就往外抬女尸，没有姑娘愿意在他手底下讨生活。

“实际估价？”何万昌冷笑，“若我花些心思，你这楼子开不过三天！你觉得，我该给你估多少合适？”

红叶不敢答话，抬头扫视了一圈，发现了低头不语的含情。她顿了顿，重新挂上笑脸说道：“何老大说笑了，若我这店开不下去，户部侍郎周老爷要到哪里找乐子？京卫军邢大统领又该如何？我这小店开不开不打紧，重要的是这些贵人们也得有人侍奉才好。”

“你这是威胁我？”何万昌面上杀气毕现，“老子早打听过了，周老爷看上的那个花魁前阵子刚嫁出去，最近迷上了你们楼里的芍药。”何万昌斜眼瞧了芍药一眼，她吓得忍不住惊呼出声。“还有含情，你将她们一同卖给我，不就成了？”

“何老大有所不知。”含情哆哆嗦嗦上前，她心里明白现在可不是惧怕何万昌的时候，“奴家是红叶妈妈的亲生女儿，卖不卖的不合适。”

“亲生女儿不也拉下水做了妓女，装什么清高。若非如此，你能有机会认识大统领？”何万昌十分鄙夷地笑了几声，眼睛在含情的身上不断打量，表情也越发地猥琐。

含情咬了咬嘴唇，不再言语。虽然难听，但他说的也是事实。

“好了，废话说了这么多，老子也累了。”何万昌站直了身子，胸有成竹道：“限你们十天之内搬出这里，否则，”何万昌恶狠狠地，一字一顿道：“我让你们谁也走不了！”

正当何万昌要跨步走出添香阁，白乐颜清朗的声音从人群后方响起。

“何老大此言差矣，我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搬走的！”

所有人都被这惊人言论吓到，转头去看白乐颜。何万昌手比嘴快，一个飞刀已经丢向声音的源头。白乐颜侧身一闪，刀面贴着鼻尖飞过，径直插入柱子上，入木三寸。

“是谁这么不要命，敢和老子作对？”何万昌慢慢地走回来，直对着白乐颜的方向，手里的另一只飞刀已经夹在指尖。

“何老大，您误会了。”白乐颜笑嘻嘻地跑到柱子前，一把拔下飞刀，双手递给何万昌，“不是我要和您作对，也不是添香阁要和您作对。”

“哦？”何万昌见白乐颜态度转变，眉毛一挑，“那你的意思是？”

白乐颜从笑容满面的表情，瞬间转变为杀气毕露，“我的意思是，您可千万别和大统领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