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情相悦终成卷属？”二姑母彷若听见了天大的笑话，“要不是我使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又用国公府的名头威胁了韩文建，他会求娶我一个庶女？他巴不得叫你这个嫡女看上他才好！”

“原来都是假的。”大姑母无比震撼，想当初她是非常羡慕妹妹可以嫁给如意郎君的。不过如今她的院中如此冷清，想来也是受了当初的反噬。

可是，“韩家薄待你，你却满嘴都是对娘家的怨念，你好好想想，每次回家母亲兄长都怕你过得不好，为你补贴了多少银钱铺面，这些你都忘了吗？”

“当然没忘。”二姑母的表情绝情得叫人心寒，“可若不是当年夫君仕途不顺，求父亲援手却被拒绝，我还能被婆家多捧几年。父亲害得我在韩家颜面尽失，地位骤降。银钱？不过是对我的补偿罢了。”

白乐颜忍不住摇头，祖父连同族的白家旁支都不会随意举荐，更何况二姑父这位要啥啥没有的庸才？二姑母是真的不理解祖父，还是说不愿意接受呢。

“原来都是假的。”大姑母心痛欲裂，比起痛失亲人，与活着的人失去亲情似乎更叫人难以接受。被残忍地背叛和伤害之后，这辈子还总有机会再见到，见一次痛一次。

“其实大嫂来派人来找过我。”大姑母语气澹澹，白乐颜竖起耳朵听着，“据说大嫂只叫人告知了我一人，我本以为是因为永安伯府不好进，还想着要来同你一起想法子帮帮她们母女。如今发觉，大嫂恐怕早就看清了你。”

“大嫂确实聪明。”二姑母面上丝毫没有夸人时的欣赏之意，反而目露凶光，“可惜命不好，被送去那种下三滥的地方，丢尽我的脸，叫韩家人又多了骂我的名头。你知道我那婆母说什么吗？”

大姑母看着妹妹渐渐生出的疯狂之意，知道到了该离开的时候。可二姑母却紧紧拉住她的袖子，狠狠说道：“我婆母说我是生来的贱种！她要休了我，送我去花街跟大嫂一同卖身为妓！呵呵呵呵。”二姑母笑得尖锐而恐怖，“连我亲生的孩子都嫌弃我，怕被我连累，姐姐你说好笑不好笑？”

“一点也不好笑！”大姑母拂开她的袖子，踏步往门外走，“今日我实不该来。你若觉得白家连累了你，今后还是各自安好，再见便是陌生人。”

望着大姑母离去的背影，二姑母的疯狂神色丝毫未敛，喃喃道：“你娘的死，是这几天里最让我痛快的事儿了。”

白乐颜再也看不下去这婆娘发疯，亏得她从前还总是跟二姑母亲近，合着感情都喂了狗了。

离开的途中，大姑母与二姑父韩文建走了个对脸儿。大姑母终归有些不忍，对着韩文建冷声道：“妹夫还是别把事情做绝的好，她终归是白家的女儿，白家没你想的那么单薄。”

韩文建丝毫不为所动，“不劳姨姐费心，还是花心思管好你自己吧！”说完扬长而去，完全没了从前见面时的笑脸迎人。

大姑母气得七窍生烟，“这他娘的都是什么虎狼夫妻！”

白乐颜虽然也很生气，但看着大姑母这气愤样，倒比送葬时的哀戚更叫人放心。

话说，大姑母怎么会说脏话呀，也是全爷教的吗？

来都来了，那便跟姑母说句话再走吧。白乐颜事先窜上大姑母的马车，在她警惕而震惊的眼神中悄声安抚道：“姑母，是我，乐颜！”

大姑母按下了手中的短刀，仔仔细细打量了一圈，待白乐颜用帕子将脸抹了个大概，方才认出自家侄女，黑暗中沉默了片刻，声音哽咽道：“小崽子，你倒活得精神。”

白乐颜嘿嘿傻笑两声，姑母瞧她的呆样子，一时激动，将其扯入怀中搂着，白乐颜感受到姑母的泪水落在额间的温度，静静地不再说话。

马车在夜色中缓慢地走着，木轮碾压青石板路的声音在静夜中显得犹为突出，姑侄二人使劲儿压低了声音聊起近况。

“你们娘俩过得如何？可缺银子？”大姑母说着，从怀里掏出钱袋子递给白乐颜，还嫌出门带得少了，问贴身侍女和马夫要了一些。白乐颜口中说着不缺不缺，身体却很诚实地揣入怀中。银子怎么都不嫌多啊！

“你娘好吗？”

“还好，就是怀孕初期，反应有些大，不过我遇上了好大夫，为母亲调理身体小菜一碟。”白乐颜想起那位“大腿”，简直一万个放心。

“你母亲这个年纪，生孩子何其凶险。”大姑母无比担忧，“不如我派府里人过去侍候你们，都是从国公府跟着我嫁过来的，用着放心。”

白乐颜想也不想便拒绝了，“姑母，我们现在有侍候的人，也有人保护我们，随从太多反而容易暴露。”见姑母一脸不认同，白乐颜补充道：“浆洗房的人不好对付，咱们动作越少就越安全，说不定您也被盯上了。”

“浆洗房？”大姑母脸色骤变，“何以见得？”

白乐颜无奈，“实话说，侄女已经见识过浆洗房的太监有多厉害了，不得不防啊！”

大姑母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她这才意识到白乐颜母子现下简直同走在悬崖上没有区别。她想起疯狂的妹妹，“刚刚你二姑母……”

“侄女都听到了，她心思狠毒，我们接下来会小心，不会再叫人接触她。”白乐颜连“二姑母”三个字都不想叫出口，大姑母听着心酸，但也认为侄女是对的。

“姑母，您有祖父和父亲他们的消息吗？也不知他们过得好不好。”白乐颜确实是奔着问信息去的，但话说出口就带着抹也抹不去的愁绪。

果然，大姑母又开始抹泪，“想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只是现下宫里盯得紧，一应生活用品都不允许往里送，过阵子姑母再找人问问。”

“姑母……”白乐颜不知再如何安慰，只任其抱着，似乎依靠在一起就会有安全感。

“你哥哥倒是被救出来了，据说送进恒亲王府做小厮。虽说地位低微，但好歹不会受伤丢了性命，这也是最让人欣慰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