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宁老爷子瞧着是个讲道理的人。”

曾氏微不可见地摇摇头，宁老爷子挺身而出，她相信其中定然有些真心。可人在世上摸爬滚打了这些年岁，早已懂得情感都是虚无，利益才是永恒。白家刚倒，不知暗中有多少亲卷故旧想帮忙，却又畏惧太后的淫威，老爷子能在白家危难之时挺身而出，为宁家赢得了“仁义”之名，将来不知会否因此结识于己有利的盟友。

如果置身事外，撇清关系避免麻烦？哪有这么容易。有这层姻亲在，或早或晚，将来必然会为其所害。既如此，还不如把该得的好处先得到来得实在。可惜宁老夫人永远想不到这一点。

至于城外的路祭棚，曾氏能猜到是谁所为，只是那些人要么人微言轻，要么自身难保。想要救出白家人，指望不上他们。当然，她内心还是极为感激的，若有机会报答……

“母亲，您在想什么？”白乐颜看着曾氏一会儿若有所思，一会儿愁眉紧锁，一会儿眼角湿润，不知该如何为她解忧。

曾氏摸了摸白乐颜的头发，“我在想，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白乐颜靠在曾氏肩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扁了扁嘴，骗人！

母女二人各怀心思睡下。

白乐颜有个疑问。祖母出殡当日，她似乎没见到二姑母白瑛兰，以及二姑母所嫁的永安伯府韩家。

要说孝顺，庶出的二姑母好像比嫡出的大姑母更孝顺，她回娘家的机会更多，陪伴祖母左右时祖母的笑容也更多些。今日未来，说不过去啊。

难道也出事了？

若是二姑母被害，祖母恐怕也难以安息。想到此处，白乐颜悄悄离开熟睡的母亲，趁着夜色往永安伯府跑去。她得见到二姑母平安才能放心。

月黑风高，最适合潜入民宅了。永安伯近些年逐渐没落，府内的守卫并不多，暗卫更加养不起，白乐颜毫无波澜地爬到了二姑母的房顶。

只是苦了风扬派来保护白乐颜的暗卫，他们必须要以最快、最安静的方式解决潜伏韩家周边的浆洗房暗探，费了不少力气。

白乐颜当然不知此事，她还有些高兴。大姑母竟然也坐在二姑母的床边，守着卧床养病的二姑母，这么晚都不曾离去，想来是在互相慰藉。

然而偷听了片刻，白乐颜终于发现不对劲。

“你说忽闻噩耗，惊痛交加之下感染风寒，高烧不退，是吗？”大姑母白瑛慧声音有些清冷。

“是啊，为此耽误了给母亲送行，让大姐姐忙了一整天还要亲自来探看，妹妹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二姑母用帕子按了按眼角，说得情真意切。

大姑母毫无所动，“都吃了哪些药材？”

“总规是常见的药材，丫鬟熬好了我便喝，不知有哪些。”二姑母眼神有些躲闪。”不过见着姐姐以后，妹妹觉得身子松快了许多，都是姐姐的功劳。“

“叫郎中过来再瞧瞧吧，我也放心些。”

“这么晚了，何必劳烦郎中……明日一早，我便请人过府。”二姑母不敢再看大姑母的眼睛。

“呵。”大姑母冷笑一声，“贵族后院主子高烧，一般都请郎中在府中住下，以免发生突**况时无法应对。”

二姑母面上的表情都勉强许多，“永安伯府一向清减，若非公爹婆母身子不适，不会叫郎中住府。”

“你还撒谎！”大姑母倏然起身，惊得二姑母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房顶的白乐颜心头沉了沉。

“姐姐为何如此说？”

“我入府来探病，门房对我态度冷澹，我便知晓韩家是何态度。你的贴身丫鬟领我进了你的院子，好歹你夫君和儿子也该来露个面以表礼貌。往常来时你女儿对我也无比热络，怎么如今你病着，这三位非但不来照顾你，反而丢你一人在此？”

二姑母脸色极为难看，“是我不让他们来的，怕过了病气给他们。”

“哦？”大姑母挺直腰板坐下，当年未出嫁时将门虎女的气势丝毫不减，“我看你着实虚弱得紧，可你这房间里一丝药味也无，怎的，你要亲自去厨房喝药吗？”

“姐姐究竟是来探病，还是来兴师问罪？”二姑母也不装了，干脆撕破脸皮。

“本是来探病，如今就改成兴师问罪！”大姑母看着自己一同长大的妹妹，愤怒之下还带着痛色，“你为何装病不为母亲送葬？”

二姑母扯下额间的头巾，冷声讽刺道：“那是你母亲，可不是我的。”

“什么？”大姑母听闻妹妹如此说话十分愤怒，但紧接着便是感到困惑，“你不是最孝顺母亲……”

“孝顺？只不过是对当家主母的敬畏和巴结而已。”

“母亲待你如亲生，比我这亲生嫡女还要疼惜。你，你怎能如此说？”大姑母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利索。

二姑母起身到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庶女就是庶女，哪里会比亲生女儿有派头？一面对我施恩，一面又处处教育我嫡尊庶卑，多么讽刺。”

“母亲只是教了你几日贵族礼仪，嫡尊庶卑是自古的规矩传统，怎会叫你生出怨恨之心？”大姑母更加困惑。

“瞧，这就是嫡女的想法，‘天经地义’啊！”二姑母饮了杯中茶，嘴角还带着讽刺的笑意，“姨娘也是出身清白，凭什么我和二哥哥就要低你们一等？二哥哥才华横溢，却只能看着愚直的大哥一路高升，自己平日都不敢冒头，生怕为姨娘和我惹来麻烦。娶的老婆也是个家世平平的蠢货，只知道依附着大嫂，丝毫不懂得为自己牟利。好好的二哥，就叫你们给毁了！”

大姑母皱眉，“父亲母亲从未压着二哥出头，是二哥说官场复杂，怕一步踏错惹来祸事，他一直以研究学问为乐啊。”

“谁会不爱权势，而去醉心什么学问？不过是顾着你们的面子，怕惹来你们的嫉妒罢了，也只有你们这些傻乎乎的嫡出才相信这些。”二姑母简直讽刺力满分。

大姑母似乎有些相信有关二叔的话，毕竟他习惯于隐忍沉默，心思重些也很正常，但对于二姑母的背叛仍旧十分愤慨，“你字字句句都在埋怨母亲，还道我们嫡出兄姐苛待你打压你，可你嫁入的是伯爵府，与夫君两情相悦终成卷属，尊享富贵，而我却嫁入寒门，低你不止一等，这又如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