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洪承畴心中开始有些不悦了,这子还真没完没了不成,刚才的和颜悦色,这小子还真当成了理所当然了,自己手头军务政务如此繁重,再加上最近好多策略施展都碰到了各种各样的掣肘,正是情绪郁闷,无人倾诉,现在你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毛头小伙还要来消遣老夫,真把我当成什么了?
从洪承畴的眉目之间的些许变化,吉成的也感觉到了这位老者的不悦,不过自己窃以为,这位高权重的老者,总不至于没听自己把话说完就赶人家出去吧,于是乎,吉成继续厚着脸皮道:“都督,在下无意中得知,这个范永斗在山西之时,就与边关与外族做起了生意,现在他又趁着大战来临,在我大明军中欺行霸市,果然是八面玲珑,黑白通吃之人呐!”
洪承畴是什么脑子,说句话都能转十八个弯弯的主,岂能听不出吉成这话里有话?只见他再次坐直身子,放下手中的那支上好的宣笔,看向吉成的眼中迸发出一丝转瞬即逝的精芒,随即缓缓道:“足下这话,听起来里面似乎有些隐情啊……哼!既来到了老夫的帐内,有什么话自然大可直言!没必要遮遮掩掩!”
吉成心中甚慰,洪承畴果然名不虚传,自己看似不经意的三言两语,他很快就能品出四五六来,不愧是大明王朝之栋梁!如此栋梁之才,可切切不能落入皇太极的手里,历史也证明了,洪承畴降清之后,很快便超越范文程,成为了皇太极和多尔衮最为重要的带路党,为大清吞并整个中原起到了最为关键的作用,正是顺应了那句话,是金子到哪里都会闪光的……吉成不敢多想,回道:“在下的意思,想必洪都督已经明了,一个能够与外族通商的人,他的忠心能有多少?甚至……”
洪承畴摸了摸下颌,手指习惯性在胡须顶端停顿之后轻轻一捏,道:“哼,你一个普普通通的粮商,是不是就因为范先生欺行霸市,所以到我这里来嚼舌头根子啊!?”洪承畴略带指责的口吻说道,没等吉成辩驳,洪承畴又道:“是非对错,老夫自会让秦将军查个明白,不管他是什么牛鬼蛇神,在我的军营里面,决不允许出现通敌的情况!可如果你涉及诬告诽谤,本都督也不会手软,打入大牢算是轻的,你可要想清楚了哟!”
吉成微微一笑,道:“洪都督英明,在下不做亏心事,自然用不着担心,今日打扰洪都督了,在下这就告退!”出帐的路上,吉成一直在思虑,其实刚才他激洪承畴出手调查,有着自己的目的,让军中的人出手,让他们先去打草惊蛇,自己天机府在暗中周围环伺,搂草打兔子,最终目的是把这大军中的奸细连根拔起,那么,这次去辽东的任务也就圆满了,算是给那个紫禁城的崇祯老儿一个交代!只不过,洪都督是否有足够的智慧,能够顺顺趟趟把范永斗这个大汉奸给扳倒呢,如此富足的人物,背后一定是有靠山的……
盛京的天空,只有那一汪任性至极的碧蓝,依旧没有一丝丝云彩,而在盛京的城内,有一个人的心里也是如此,除了唯一的一个念头以外,没有一丝丝杂念。找个什么样的理由向皇阿玛说呢?大军出征在外,一般的理由说给皇阿玛听,那就是添乱,皇阿玛成天忧心军国大事,如何会轻易同意自己离开盛京呢?看来这个理由必须得顺着现下的大势去找。对了!雅图灵光一现,前几个月自己不是刚刚在宣城与萨满教的左使范永斗见过一面吗?那么,如果以帮助皇阿玛到大军中刺探军情的理由应该可行,可是萨满教早就先大军一步出发了,看来还得求一下叶布舒哥哥,让她给自己派个任务,恩!就这么办!
“皇阿玛,这是小女今日早晨刚刚接收到的新鲜果子,我挑了一些上好的,送来给皇阿玛享用!”
皇太极本来紧皱的眉头,听闻此言,倒是稍微有些舒展,道:“恩,雅图费心了,朕这些日子实在是太过忙碌,顾不上你们!”
“皇阿玛不必顾及我们,国事要紧,您的女儿一定不会跟您添乱。”雅图悠悠道:“皇阿玛,叶布舒哥哥昨天交代我,让我去趟前线,我这次来也是跟皇阿玛道别的。”
皇太极听到这话,才直起身子,道:“恩,昨日叶布舒跟我提过了,说让你出面联络萨满教在大明的重要人物,朕的举国上下都在用命,何况自己的女儿,出去历练历练也是应该的,朕,允了,在外注意些安全也就是了!”接着,低下头继续看那些堆得乱七八糟的各色奏章……
雅图听闻此话,心中一酸,要是换作以前,就算是自己求着皇阿玛,皇阿玛也不会轻易让她去犯险。比如上次玉玺的事,他就专门叮嘱叶布舒史无前例地让四大金刚保护自己一个人。可现在,不仅说话惜字如金,更是没有跟自己讲话的兴致,摆明了已经不把自己放在心上,就和刚才去庄妃额娘那边的情形差不了多少。最近一段日子,额娘似乎总是有什么心事,只顾着逗弄怀里的那个叫顺治的娃娃,根本没把自己这个女儿放在心上,即便是自己百般奉承。一股悲凉始终弥漫在雅图的心头,在这个家中,还有什么温暖可言?马车内的雅图离开皇宫之时,已经是泪满衣襟,更加浓重的悲哀之情几乎淹没了她的心神,让她忧郁地快要窒息,心中的那个声音更加坚定,我一定要离开这里!
跟洪承畴见面之后的两天中,吉成和夏谨言一直被软禁,只是与之前在后勤大营有所不同,他们居然可以在军营内随意行走,就是不允许走出这个寨的围墙,也不允许随意走到防守严密的区域,就是那些将领和军备仓库所在地。这样的软禁似乎跟度假没什么区别,只要不跑远罢了。“成哥哥,你说那个秦天亮能不能抓住范永斗?”
吉成微微一笑,道:“你说呢?”
“死呆子,人家问你话,谁让你反问我来着?!”夏谨言白了吉成一眼,继续道:“我看呐,虽说这个秦将军战场上冲杀不成问题,处理事情也有些手腕,可要对付那个老奸巨猾的家伙,说不定会碰一鼻子的灰回来!”
吉成伸出手,轻轻地刮了一下夏谨言粉嫩的鼻子,道:“你的判断不是有逻辑嘛,看来真的是长大了,跟着我混的这些日子,长进了不少啊!”
夏谨言听了这话,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撒娇,“什么叫逻辑?”随后,用恶狠狠眼神剜了吉成一眼道:“练剑的时候又到了!”
吉成一听,一脸苦样道:“今儿咱们这是被软禁着,能不能不操练啊!”要知道,吉成跟夏谨言对练,吃亏的肯定是自己啊,就算身体素质再出众,半路出家加上一些后世的格斗招数,可怎么能比得上从小就开始练武的夏谨言呢,何况她的父亲兼师傅是百战之士,功夫自然是强悍至极的,教出来的徒儿会差到哪里去?而且!夏谨言的父亲经常性为她额外请上一些不同派别的名师指点!所以,这吉成一听见练剑,心里总是惶惶的,又要受苦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