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瞎子一张满是褶皱的脸上,渗着古怪的笑意,弯着一双浑浊的老眼,忽然竖起手里的木刺,将那木刺锋利的一端对准了自己的咽喉。
姜凯皱眉,问我,“他在干嘛?”
“邪风入体,被上身了。”我低声说着,没敢轻举妄动。
“鬼上身?”姜凯狐疑着问我。
我摇头,给他看了眼封着黄符的瓶子,说道,“可能也是这种黄符,贴在他身上。”
说完,我就朝老瞎子走了过去,问他,“你想做什么?”
见我靠近,老瞎子忽然把木刺往自己那脖子的皮肉里刺进了几分,脸上窃笑的表情也瞬间荡开,逐渐变成了张狂的笑意,身子都因为这笑声,而激动的颤抖了起来。
姜凯见他那脖子都出血了,还在那儿笑,三两步过来,似乎要上去抢他手里那木刺。
“别刺激他,”我抬手挡了姜凯一下,才跟‘老瞎子’说,“你赢了,只要你不杀他。”
闻言,那笑容逐渐扭曲的‘老瞎子’忽然就收了笑意,冷声说,“你,跟我来。”
他说的是我。
姜凯和楚子婳都是一愣,我朝二人看了眼,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就独自一人走到了书桌旁。
老瞎子这才站起来,跳下书桌,就转身朝这档案室的西南角走了过去。
他走在前面,那锋利的木刺一直戳在脖子上,我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照他说的跟过去。
并未走出多远,老瞎子就停了下来,他忽然转身,看着一旁的墙壁,犹豫了很久,才探手,在那墙壁上擦了一下。
伴随着老瞎子仔细的擦拭,那刷着一层涂料的墙壁,逐渐恢复了原本陈旧的色调。
墙壁上,画着一道咒文,笔法十分潦草,看在我眼里却有些眼熟。
老瞎子继续刮擦着墙壁表面的涂料,将咒文的范围逐渐扩大,他淡声说,“你很聪明,来帮我看看。”
我没作声。
‘老瞎子’又继续道,“这些都是我的心血,你看,它们是不是很完美?”
冷淡的语调中逐渐透出一丝迷恋,老瞎子仔细的擦拭着墙壁,在他身前擦出了一大片咒文。
那些咒文,大大小小,形色各异,看上去混乱,却又各自完整。
见我不作声,老瞎子又转过身来,看向我,一副创出旷世之作的表情,问我,“能卫正道,是生灵之气,还是死灵之气,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我不在意的扫了眼墙上的咒文,反问他,“你真的用这些咒文卫正道了吗?”
‘老瞎子’瞧着我,却是没作声。
我继续道,“这些咒文都是你研习出来的?”
“不止这些,”‘老瞎子’毫不避讳的答了句,又敞开手臂,指了一圈,说道,“这整个房间里,都是。”
我问他,“用了多久?”
‘老瞎子’似是很认真的想了想,却还是摇头,说,“记不清了。”
那时间应该是很长了?
我奇怪,“你之前是这家精神病院的病人?”
闻言,‘老瞎子’却是忽然笑了下,又说道,“是也不是,不过,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发现了我的秘密。”
这不是胡扯吗?
他这秘密,分明是他自己告诉我的。
不过,若是这档案室里没有他住院的病历资料,那墙壁上的东西,被发现,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思忖片刻,我问他,“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老瞎子’沉默片刻,又看向墙壁上那些老旧的咒文痕迹,似是有些失落,叹声道,“只能将这些东西,毁了。”
他如此说着,闪开一些,给我让出了位置,又说道,“你来毁,这整个房间,有关这些咒文的痕迹,要一分不差的刮掉。”
“……”我瞅着他没动。
‘老瞎子’立刻把手里的木刺往自己脖子里又戳了戳,说,“就是些体力活儿而已,换一条人命,你不亏。”
我竟无言以对。
待在档案室的整个晚上,我和姜凯,还有楚子婳,把四周墙壁上的涂料,以及涂料下的黑咒文,刮擦了个干净。
我们三个干活儿的时候,‘老瞎子’就站在远处,瞧着我们,那根木刺一直顶在他脖子上。
姜凯问我,要不要把那些咒文偷偷记下来。
我摇了摇头,没作声。
直到天色见亮,这一屋子的咒文痕迹才清理干净。
用木刺戳着自己脖子的老瞎子,也松了手,‘当啷’一声,那半截凳子腿掉在地上,老瞎子垂着双手,也没了反应。
我走过去,掀开他衣领,在老瞎子的衣襟里,拽出了一张黄符。
那符纸是用朱砂画的,可上面的生灵之气,已经散尽了。
黄符揭掉之后,老瞎子也没立刻清醒过来,直到我在他眉心点了一下,这老骗子才如梦方醒的怔了下,涣散的眼神重新有了聚焦,随即捂住自己的脖子,嘶了口凉气,奇怪道,“这脖子咋有点疼?”
说完,他又四下看看,像是还没反应过来,自个儿是啥时候挪了地方。
姜凯跟他说,“还能知道疼,就不错了。”
老瞎子把捂着脖子的手拿下来一看,有血,顿时就哆嗦了一下,像是才反应过来,紧张的四处环视着,问我,“秦昭,那、那个大纸人呢?”
我瞧了眼散落一地的档案资料,跟他说,“纸人不在了,收拾收拾,回去吧。”
“啊?不找那神秘人的档案了?”老瞎子一怔。
我跟他说,“不找了,找也找不到。”
说完,我就附身去整理那些档案资料了。
等到王伯上班,那些档案资料,只能算是被我们捡起来,摆了个工整,至于要怎么分类,如何装回档案袋里,只能王伯自己整理了。
这老头儿见那些资料被我们弄得乱七八糟,档案室的墙壁还被我们刮了个原形毕露,当时那脸色就不好看了,问我们是不是诚心来找麻烦的?
直到姜凯说,会找两个人过来,给他帮忙,王伯才勉强作罢,赶紧将我们几个赶了出来。
我让楚子婳开车去古董街。
老瞎子直说不行了,说他得去医院包扎,还得好好歇两天,以后也得躲我远点儿,说是跟着我干活儿,挣钱是挣钱,也是真要命。
我没作声,楚子婳就开着车没停。
到了古董街,我们去姜凯的铺子里,给老瞎子简单的包扎了一下。
昨晚,老瞎子是被那个神秘风水师上身了,或者说是控制了,整个过程,我说给老瞎子听,还有那档案室里的黑色咒文。
既然是那风水师留下的,他应该是在那个房间里待了很久,敢如此肆无忌惮的承认,足以说明,那个精神病福利院里,应该没人知道他的存在。
而他闹这一出,也只是为了毁掉那些咒文痕迹。
我跟姜凯说,让他想办法打听一下,那个档案室是哪年发生的命案,又是从什么时候传出‘闹鬼’之说的。
这些事年头长了,应该得问之前的老人。
姜凯点了头,答应去办。
老瞎子就要开溜了,说是得回家养伤。
我见他转身要走,一把将人拎住,淡声道,“暂时还不能走。”
老瞎子一怔,神色有些紧张的捂住脖子,急道,“我这都一把老骨头了,秦昭,你可别再折腾我了!”
我耐心道,“不折腾你,你就坐在这铺子门口,摆个卦摊而已。”
“我、我这都受伤了!”老瞎子一脸惊诧的看着我。
我挑眉问他,“可你是鱼饵,算着时辰,那鱼也该来了,到时候鱼饵不在,这鱼要是找你家里去,怎么办?”
老瞎子愣了下,姜凯也说,“你就在这里摆摊,等李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