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节

大家吃过晚饭，方平首先邀请赵君财坐到堂屋里，准备互相商量对下一步工作地安排。方妈因为喜欢与赵君财聊天，她于是早早地把志清和志明安排去睡了，自己来到堂屋里陪着方平与赵君财，听他们聊些生意上的事情，有时也听赵君财说几句笑话，或了解些外面的风土人情。

玉英忙完厨房里的活也来到赵君财和方平两人的旁边，自己找一把椅子坐下来。首先是听赵君财谈论外面的世界。至于他说的那些发生在远处的事情，像方平和玉英这样的山里人，听不太懂他说的到底是些什么内容。只知道外面的男人结成一伙一伙，经常打仗。这边打过去，那边又打过来。就像黑虎寨的土匪一样，皇帝都没法管着他们。不管怎么着，他们饭还是要吃，烟还是要抽，并且好的烟叶还可以卖到南洋去。

静静地听了好一会，玉英打断赵君财的话，提议道：“赵哥啊，先还是谈谈今年如何收烟吧。我看今年这样安排，你就坐在家里，外面的烟让方平带人去收，免得你翻山越岭地太辛苦。”

“好是好，可是要定级怎么办？”赵君财对玉英的安排有点不放心。

“你看我这样安排行不，你垫付一天的收货款给方平，让他带人去把烟收回来，家里再另外请两个人来，按你的要求把收回来的烟叶整理好，按质量，你给我们什么价就什么价。”

玉英刚说完，赵君财惊异地打量着她，饶有兴趣地反问道：“你说得这样大方，不怕我损你啊。”

“赵哥说哪里话，你要是损我们，以前就不会寄那么多大洋来。我们是百分之百的依靠赵哥了。”见赵君财说笑话，方平连忙替玉英解释。

“好吧，那就辛苦小弟了。这样一来，今年只怕真的要多长几斤肉回去了。”赵君财说罢，还看了看自己的手臂。

“方平，你明天叫上聪哥和秋生哥，今年的烟叶合格率高，收购也就快。你喊上他们，让聪哥帮你收，秋生哥往返送，这样看能不能让赵哥回家过年，你也早点去看看干妈。我明天一早回娘家去，叫玉昆和春生一同来帮忙。”

玉英安排完毕，赵君财故做惊讶地盯着方平，问道：“方老弟，我去年怎么没有发现你老婆这么能干，处事这么干尽利落，难道你也是这样让她给俘虏的？”

见赵君财又说到这上面去了，方平连忙否认道：“赵哥你不能这么说，这桩事是我妈的主意，也是我求之不得的。”

玉英并不在意两位的对话，她仍然顺着原来的话题，向赵君财提议道：“赵哥！你既然说我能干，明年我们合伙把生意做大点，收货两万斤怎么样？”

玉英这么大的口气，赵君财用意外的眼光打量着她，也以挑战的语气回答道：“你能搞出两万斤上好烟叶来，我就能设法收下。不过，话说在头里，去年那样的烟叶我一斤也不要！怎么样，我们签个协议？”

看着这阵势，方平连忙反对：“都是一家人，签什么协议，大家互相帮着多好。”

玉英却不理会方平的阻拦，她仍然一本正经地向赵君财提议道：“协议我同意签，但不是今天，等今年的烟叶收完以后，质量和等级大家都有一个底，到那时再签协议，我们两不吃亏。”

“行！就按弟妹你说的。”赵君财的笑脸上写着亦真亦假。

因怕他们把事情闹成真的，方平这回真的急了，两万斤烟叶，说起来都吓人，还要保证质量。他不顾玉英的感受，连忙向赵君财解释道：“赵哥啊，玉英她根本不知道协议是什么。你不要当真。”

赵君财看出了方平的担心，他放下严肃的表情，换上温和的笑脸，宽慰道：“方老弟，你为人处世没说的，但是，做生意却比不了你老婆。生意就是要用协议来约束，讲不得人情。她是怕我到时候收不了两万斤货物，你们一年忙到头别说赚不到钱，反而受这十里八乡的乡民指责。”他说到这里又把目光投向玉英，继续说道：“弟妹你看我说的对不对？”

“赵哥说的是一部份，协议具体怎么签我也不清楚。不过我认为，自己对对方的那份担心总是要写出来。俗话说得好，亲兄弟明算帐，免得到时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到了那个说不清的时候反而会弄得伤了感情。”玉英一本正经，方平夹在中间干着急，不知劝阻哪一方更好。

赵君财好象知道他的心思，只听他随意地笑道：“方老弟，你别劝谁，反正现在又不签协议。通过两个月地交往，到那时你会认为有这个必要。如果还想不通，你只权当是在我和她之间做个见证。你看怎么样？”赵君财似乎是一半玩笑一半真。

方平则目看着玉英：她怎么老是给人意外，总是让人措手不及。但是又不得不佩服她，遇事不但果敢，而且条理清楚，考虑也周到。这次夸下这样的海口，她到底又有什么计划。当着赵哥的面他又不好问她。

三个人大事小事热烈地聊着，不知不觉又到了深夜。玉英首先站起来凝视方平，吩咐道：“房间少了，床铺也少了，志清和志明跟妈睡在香儿的床上，赵哥仍然睡以前那张床。你自己看是跟我睡还是陪赵哥。不过，明天出去之前我还有点事要跟你说。”

“好，你先去吧，等会儿我再过来。”方平疑惑地目视着玉英。

“赵哥，我先带孩子睡去了，留下方平陪你吧。”

“好，好，你去吧，我也要睡了。方老弟你也回房去，从明天起，你又忙不赢了。”见玉英告辞，赵君财也连忙站起来，他一边说，一边往房间里走。方平站起来想送他进房，却被他挡在门外。临关门的时候，还嘻笑着向方平挑逗道：“你老婆要装大方又舍不得。你们天天在一起，临睡了却还有事说。有什么事？不就是天下男人都知道的事吗！”

看着赵君财诡秘的笑脸，方平不由得不好意思起来，他想向他解释，可赵君财没容他说话，只听得“咣！”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方平玉英回到房里，他一边准备上床一边问道：“你找我什么事？当着赵哥的面不好说吗？”

“我是要你明天收烟的时候留一手，每户先拣好的收一半，在这个基础上，质量好的适当多收一点，不过也不能超过百分之六十，质量差的少收一点，降到百分之四十，还要让他们说好话才收。只有这样才能提高明年的质量。收过第一批以后，剩余的作第二批，第三批，一直收到赵哥满足为止。这样不单是能保证质量好的能全部收上来，自己手里也不会烂货。如果怕乡里乡亲做不出来，你就将我的意思告诉聪哥，让他为你圆场。他们的工钱还是照原样给。”

“按你这样的安排，只怕时间会拖得太长。”方平进来之先，本来想问她为什么要和赵哥签协议。听了她对收购的安排，因担心时间来不及，只得先作个提醒。

“你先带聪哥收一段时间，他人聪明，学东西也快。另外，这批烟只有一个级别，这样收完第一批后，他基本上就内行了。到了那个时候，让他带秋生哥，你带宝财，两路同时收购，再挑两个专管送货的，这样应该是来得及。”

“好是好，只是请这么多人有点故弄悬殊吧，会让人笑话的。”

“我以我们家的烟叶估算了一下，整个收上来不会少于一万斤。要挑这么多烟叶回来，不请这么多人怎么办？”

“我也听聪哥说过了，平均产量比起从前不但没有减少，而且还增加了。要把它们全部收回来，确实有一定的难度。”

“因此我们不可能全部把烟收回来。一个是太差的确实不能要，另外，他们也要留一些自己抽啊。”

谈到这里，方平不再说话了，他定定地看着玉英。玉英被他看得莫明其妙。她看看方平，又看看自己，然后用手在方平眼前扇着。方平突然捉住玉英的手，就势把她搂到怀里。这是他成亲以来最冲动的一次，他真想把她塞进心腔里去。玉英大着肚子，姿势也没有调整好，方平紧紧地抱着她，虽然很难受，但是她生怕发出声音来让他知道，怕他因为自己难受而松手。只要在他怀里，就是断骨抽筋都抵不了这种心跳的快慰。他们就这样默默地相互抱着，谁也不想松开。

很久很久，方平把嘴唇贴到玉英耳根上告诉道：“刚才赵哥跟我说，你要我来是要做天下男人都做的事。”

“那你就做天下男人都做的事吧！”

又沉默一会儿，方平却缓缓地摇摇头：“可是我怕一松手你就化了。”他说罢，更加抱紧了玉英。

玉英也不再做声，默默地与他一同感受心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