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来叶落，重道旧情设新图。

一节

玉英和方平没日没夜地辛苦了八个月，眼看到了金秋时节，他们各自的劳动成果都丰收在望了，就连玉英肚子里的孩子也有了七个月。

这天黄昏，太阳像那就要进入洞房的新娘，红红的圆脸上射出金灿灿的晚霞，零零散散的白云正慢悠悠地漂游着，让落日的余晖装点得五彩滨纷；此时的玉英和方平，在这秋日晚霞的耀映下，双双都站在塘边的田埂上，眺望对面山间的那条小路。他们这样等待了好几天，却还是没有等到要来的客人。赵哥来信说这几天过来，今天又是这么晚了，不知到底会不会来。

站了很久，方平默默地转回屋里，搬一把椅子放在堂屋门前的台阶上，然后望着玉英喊道：“玉英啦，进来吧，这样站着也望不来，不如坐下来慢慢聊。我们也好久没有这样清闲过了，等赵哥一来，又有忙不赢的事。”

玉英回过头来看看方平，然后转身来到他面前，挨着他坐下后感慨道：“方平啦！这一年真是辛苦你了，我真为你感动，我们那些乡里乡亲也为你感动。”

方平异样的打量着玉英，略带生气地回答道：“玉英！夫妻间用得着说这样的话吗，别人怎样恭维我我都高兴，可是你要这么说我就不高兴了。”

“这几个月来，我看你没日没夜地在外面奔波，我又不能帮你。晚上睡觉的时候，看你因为辛苦劳累而睡得那么沉的时候，我心里真的很难受，怕你和二哥一样辛苦过度……”说到这里，玉英停下了，她及时转换话题：继续说道：“当年你二哥虽然说辛苦，可是他并没有你这样操心，也没有你这么大的压力。”

“不会的，我的身体从小就比二哥好，并且我也没有下地干活，只是多跑了一点路。成亲的时候我们不是说过吗！我们都是星星，有太阳和月亮护卫着呢。”方平用新婚之夜来转开玉英的话题。

玉英嘴上不说这些了，但她心里在想，今年是硬着心肠让方平顶过来了，明年绝对不能这样做了。自己的目的是要让这个家过得安逸、幸福，也要让心爱的人过得轻松自在、而又有尊严。现在看来，这一理想明年就可以达到了。两个人就这样沉浸在各自的心事里。

“方老弟啊！你怎么不去接我啊？”

蒙胧的暮色中，只见赵君财急步向这边走来。听到这久盼的声音，方平和玉英双双迎了上去。方平赶上几步接过赵君财的行李，然后侧身让过玉英，好让她与前来的赵君财打招呼。赵君财看着暮色下的玉英，首先惊异地问道：“这……？”

玉英听出了他的意图，马上坦然地回答道：“这是他妈妈的意思。都是为了我的那些孩子，只好委屈他了。”

听了玉英的解释，赵君财用手搂了一下方平的腰，笑道：“方老弟啊，你真不大方，这样的喜事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差一点就真的给你带个洋妞来了。真要是那样，弟媳妇一定会把我轰出去的。”

面对赵君财的笑话，方平只好认真地解释道：“赵哥啊！你要是在这里待的时间长了，就会知道我的心思，别说洋妞，就是带个神仙姐姐来我也不要。”

“你真的以为我会带女人来啊？我才没那么傻呢，到时候你把我扔到一边……。”赵君财说到这里，象突然想起什么，他装得有些遗憾地叹道：“哦！我已经被你们扔一边了。弟媳妇哎！我好象有点忌妒你，这回看来是没人陪我睡了。”

“赵哥啊！你还饿着呢，我去安排一点酒菜，让你们兄弟俩好好地聚一聚。”玉英不善与男人开玩笑，面对赵君财的笑话，她只好转移话题。

赵君财和方平跟在玉英身后并肩向里走时，他想捅抱方平高大的身子，因隔着行旅，方平又那么高大，最终只扶着了方平一半肩膀。进到堂屋里，方妈及时迎了过来，赵君财赶紧放了方平，一边迎向方妈，一边亲热地招呼道：“干妈，您还好吧？在这一年里啊！我想您都想掉多少肉了，您看看！”他说罢，用左手捻着右手的膀子给方妈看。

一见他这样，方平不禁笑了，开玩笑说：“赵哥啊，只有我妈才真正掉肉了。你啊！我看你比以前还长肉了。”他说罢，提着赵君财的行李进了里屋。

方妈怀里抱着已经睡着了的志慧，看到赵君财到来，她来不及招呼客人坐下，首先打量着赵君财问道：“君财啊，你真的发福了哎。在自己家里一定比我们这里过得好吧，有老婆照顾着。你妈还好吗？”

“劳您挂念，我妈好得很呢。特别是听说我给她认了个干儿子啊！她天天跟着我问：‘干儿子长得怎样啊！怎么不带到家里去看看啊！’她这辈子总想儿女成群，可就是肚子不争气，生了我这一个儿子就没有音信了。现在我给她认个干儿子啊，真比我捡到一百两金子还高兴。”

方妈让赵君财哄得甜滋滋地，她也笑着回答道：“今年就让平儿跟你一起去看看她，给她拜个年去。”

“干妈啊，您真是神仙！怎么就知道了我娘的心思呢？要不是我嫌她人老脚小啊，她还真想跟着一起来看您呢。”

“君财啊，你别这样说，我哪里敢当啊。”

说到这里，赵君财把圆圆的脑袋凑到方妈面前，滑稽的笑脸上一双期待的目光，目不转睛地看着方妈那慈祥的面容，装得及为神秘地对她说道：“干妈！要不您和方平老弟一起去，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看看望不到边的长江，怎么样？”

“谢谢你的好意，这辈子能认上你这样个干儿子已经是福了，不敢有别的苛求，要不是人老了，倒是应该去看看你妈。以后就上平儿代我问她好吧。”

方平放过行李来到堂屋里，随意地站在方妈旁边，笑眯眯地欣赏着母亲和赵哥的风趣对话。他们这一见面不知还有多少话要说。方平此时真是百般地佩服赵君财，他对老人怎么有这么多孝顺开心的话语，看他把母亲哄得比对自己儿子还有话说。母亲除了和香儿有说不完的内心话，对其他任何一个儿子还从来没有这样开心地交谈过。见母亲抱着志慧这样站着实在费力，他于是伸手接过志慧，同时示意他们都坐下说话。

方妈坐下后，志明顺势站到她怀里。志清被玉英叫去帮忙去了，这会儿只听他在厨房大声喊道：“爹！吃饭了。”

“哦，听见了。”方平答应完毕，接着向赵君财邀请道：“赵哥，吃饭去，今天就马马虎虎对付一餐，明天再好好招待你。”

“老弟啊，咱们是兄弟，一家人不要说两家话。我一住就是两个月，你们平时吃什么就吃什么，切不要单为我做。你们太客气的话，反而会使我生分。最好是让我餐餐吃你们这里的红薯。我妈听我说起红薯的滋味啊，她馋得都流口水了。”赵君财不愧是走四方的人，句句话都那么夸张，似乎又那么贴切。

听赵君财说爱吃那种东西，方平连忙答应道：“那你今年随着烟叶带点红薯过去吧，这东西在我们这里到处都是。”

“好！我回去的时候你帮我记着哦，别到时候装作忘记了。”

因为这东西太不值钱了，方平本只是随便说说，没料到赵君财还真的要。如果只拿这样的东西去，心里有点不好意思，他于是继续问道：“赵哥啊，你看我们家里还有没有你喜欢的，或是老太太喜欢的东西，看上了你只管告诉我，也好让我尽点心意。”

不知赵君财到底是对什么感兴趣，只听他信心十足地回应道：“有，并且我一定会带回去。不过，现在不告诉你。”他说完，还向着方平做一个神秘的表情。

赵君财的表白加上他神秘的表情，方平真地纳闷了，自家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让他看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