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小礼 牵出家藏珍宝来

很快，又到了十一月初，这个季节的黄昏有点过于阴凉。玉英抱着志敏坐在烟库的大门边，渐渐地，觉得身上有了凉意。刚想要起身回房去加衣服，却瞧见刘聪还坐在原地等候送烟的客户，她便关心地招呼道：“聪哥啊，现在送烟叶的人已经不多了，你早点回去吧。”

“急什么啊，这时候家里又没事，还怕老婆跑了不成。”刘聪毫不在意玉英的关心。

玉英不再催他了，自己转身向烟库的大门走去。才出门，却看见方平和赵君财一同向这边走来，她惊喜地连忙向他们招呼道：“赵哥！你来了。”

面对玉英的招呼，赵君财半真半假地向她开玩笑道：“弟妹啊，方老弟说我是生意上的老狐狸，我看你比我还老狐狸，坐在家里就知道什么生意好做。”

“我坐在家里怎么会知道这些，还不是听方平说的。”玉英嘴上在回答赵君财，目光却是满含深情地落在了方平身上。

听到外面热闹的对话声，屋里的人都出来想看个究竟。见是方平和赵君财回来了，熟悉的人便热情地迎向他们，同时问个好。不熟悉的运来和福来也跑出来看个热闹，只有方启和春生没有出来。机灵的宝财首先来到方平面前，好奇地问道：“舅哥，唐怀和静为哥他们呢。”

问起了静为，方平立刻笑着答道：“那个静为啊，到了那样的花花世界就不想回来了。唐怀在城里守着已经运过来的盐，同时负责把这边需要的盐卸下来储存到店铺里。”方平说到这里，将目光扫向众人，吩咐道：“今天各位回去的时候，请把送货的车主通知一下，明天早上开始起运。先运两个店开张所需的烟叶。聪哥、宝财，你们明天随运烟叶的车队去城里。聪哥！你把你那个店所需要的烟叶和留下的盐合成一船，一起运到南洲镇去，运来和福来你们也跟着去。玉昆你过两天再走，这边还有一些要料理的事情。”

“姐夫！你回来了，怎么不到里面说话，休息一会儿就要吃饭了。”玉贞站在堂屋里向这边喊话。

被玉贞提醒，方平弯下腰来，要提起放在地上的箱子，玉昆连忙抢先提了起来，客气的招呼道：“姐夫，让我来吧。”

“好，这里面大部份都是你需要的东西。”

听说是玉昆的东西，还在堂屋中的玉贞连忙笑着喊道：“玉昆，你拿进来打开看看，有一些什么稀罕物啊？”

“好，打开吧，我还有一件送给香儿的特别礼物在里面。”方平说到这里，他抬起头来，一边搜寻香儿，一边喊道：“香儿呢？”

见没人回答方平，玉英出面告诉道。“她和妈天天关在房里准备那些开店的绣品，正忙不过来呢。”

“哦！宝财！你去把她们喊出来。要她们来看看人家的绣品。花了我十块大洋，买来给大家开开眼界。”

听到吩咐的宝财，乐癫癫地抬腿就走，很快消失在门外。

玉昆进到堂屋里，顺势把箱子放到桌上，然后将它打开来。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和箱子一样大的牡丹图案。图的边上用花木框棚得平平整整，就和在绣架上没取下来一样。

方妈和香儿在宝财的带领下来到堂屋里，他们满脸的好奇随着绣品地出现，一下子被冲得无影无踪了。母女两反复观看好多遍，方妈歇气地叹道：“平儿啊，你花那么多钱买这样一块东西真是不值，我看它还不如香儿自己绣的好，要比那幅牡丹图啊！那就更加差远了。”

“妈！我不知道比较好坏，但是我知道它摆在那里就要那么多钱。您说香儿绣的比这个好，那应该比这个更值钱。你们以前不是说绣这个不能当饭吃吗？您看，绣这样一幅东西比种一年田还强。”方平微笑着，并不觉得自己的这笔钱花的冤枉。

爱热闹的赵君财挤到方平面前，看着绣品解释道：“干妈，这是艺术品，只有天生懂艺术的人才能绣出好的绣品来。这幅图只有十块大洋，我还看见过要几百块大洋一幅的呢。我家墙壁上也挂了好多，全都是我老婆自己绣的，光做木架装饰就花了我几十块大洋。”

赵君财把它们说得那么值钱，方妈立即惊叹着吩咐香儿：“去把你的那幅牡丹图和我的那幅梅花图拿来给你赵哥看看，看它们到底能值多少钱！”

“嗯！”香儿连忙转身回房去拿绣品。

这时候的宝财真是兴奋极了，他喜孜孜地跟在香儿身后，一边走一边小心探问道：“从前怎么没有听说过这东西这么值钱啊？”

由于以前养成的习惯，香儿本无意识要回答宝财。当她想起嫂子嘱咐，便又淡淡地回答道：“就是因为没听说过，所以你和你家的人才那样地看不起我。”

香儿的回答虽然不冷不热，总算还是作了回答。宝财连忙笑着赔礼道：“以前都是我错了，以后我向你哥学。”

“伤着了心，我是很难象我嫂子对我哥那样对你了。”

“我是没资格柯求你对我那么好。”宝财这时候是真的从内心感到了愧疚。

待香儿拿着绣品和宝财一起出来，赵君财把她的牡丹图、和方平买来的那一幅图放在一起比较着。他认真地看了一会，只见他神气十足地瞧着绣品感慨道：“你们都看看，外行都能看得出来。干妈啊，我看香儿妹妹的这幅图啊，出多少钱都不能卖。这是无价之宝呢！”

“那你再看看这个。”方妈惊异之余，连忙把自己的那幅梅花图也展开来，放到香儿那幅图的上面。大家平目看去，根本看不出一点儿针脚。只见蓝色湖面的一角，凸出一块青灰色的石头，石头上面倒伏几枝大叶竹枝，当风一面的几片叶子被风吹得卷了起来。竹枝中一大一小两枝梅花向水面伸出，有几个花瓢被风吹得漂漂悠悠地在空中打着转儿，还有几个花瓢正漂浮在水面。一只喜鹊在梅枝源头露出半个身子，正对着另一只站在梅枝上的喜鹊鸣叫，梅枝上的喜鹊回头应答呼叫的这只喜鹊。整幅画面情景生动，微妙微俏。

赵君财的目光继续审视着绣品，嘴上却在感慨道：“干妈！你怎么早不拿给我看啦，要是知道你们母女俩的花绣得这么好，我早就接您到我那里去开绣店去。那些长期住在国外的中国人特别喜欢祖宗传下来的艺术品，他们一回国就要搜集一些好的东西买回去，挂在家里向洋人们炫耀。有些洋人也喜欢搜集这些东西。真正碰到好货，他们出价也惊人，往往是一般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君财啊，你别说远的，就说这幅绣品值多少钱吧？”方妈有些着急了。

“您真要卖掉它啊？”赵君财并不急着回答，却反而问方妈。

“是给香儿去开店的，有人要就卖掉它。”

“干妈啊，这是不是你最喜欢最舍不得的绣品啊？”

“是啊，我都收了几十年了，舍不得用。”

“您既然收了几十年了，现在既不缺衣穿，又不缺饭吃，干嘛要卖掉它。”

“我说了，是给香儿开店凑数啊。”

“您给她凑数可以。把它挂在那里只给人看，不要卖。别人硬要买的话，您只管开口要六百大洋，低于这个数绝对不要卖掉。以后我可以带大户来把你们娘俩这两幅绣品全买去。”在场的人被赵君财的这一报价惊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玉英踱步来到方平面前，笑着庆幸道：“幸亏你花了这笔冤枉钱，要不然就希里糊涂地把妈和香儿这两幅比金子还贵重的绣品给贱卖了。”

此时正沉浸于兴奋中的香儿，见母亲的绣品如此贵重，她却出面表态道：“既然赵哥说这两件东西这样好，我妈的这幅梅花图就别拿去卖了。妈这辈子几乎不可能再有第二件，我希望哥哥嫂子好好收着它，也算得上是母亲留给你们的一件不平常的礼物。”

“这个主意好。好好收着，这才是对你母亲最大的尊重。这里面浓缩了她一辈子的精华，不管多少年以后，只要看到它，就看到了你母亲的才华。” 赵君财马上表示赞同。

赵君财的话音刚落，玉英很快赞同道：“好，既然香儿和赵哥都这么说，方平，那我们就把妈的这幅绣品留下来吧。”

方平本想要香儿自己留着，见玉英已经这么说了，他也只好赞同道：“好，那你好好收着吧，把它传给我们的子子孙孙。”

“赵哥啊，香儿的这幅图到底值多少钱啊。”宝财惦记的仍然是香儿那幅牡丹图的价值。

赵君财把方妈的绣品挪了一下位置，审视着香儿的绣品品评道：“你看这幅图针脚细腻平滑，图中的灵猫戏蝶许许如生。猫的一只爪子对着蝴蝶举起，眼睛同时传神地看着蝴蝶。黄色的牡丹花花瓢配色鲜活，当风的几片叶子被风卷起，还似乎在摇动。总的来说，与干妈的那幅图分不出上下。你喜欢的话，最好还是不要拿出去，把它好好收起来吧。”

听完赵君财的解释，宝财只觉得脑袋嗡嗡地，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香儿啊，幸亏把我在上面绣的那几针拆掉了，不然就要掉大价了。” 玉英想起当年自己在这上面绣的那几针，现在还觉得自己可笑。

“香儿，这两件东西都不拿去的话，是不是没有镇眼的秀品？”方妈有点担心香儿的生意。

“妈！我看还是把这两样东西拿去摆两天，如果有人要买，香儿你就说有人出六百大洋已经定了，不能再卖。”玉英赶忙出主意。

“这主意好。香儿，你们先把它们都拿去凑个热闹，我送给你们的这一幅也拿去做个比较。玉昆，箱子里还有一个玉观音是志敏的，有两件小礼物是送给运来和福来的，余下的就全是你们那一家的了。玉贞！你自己到里面选两样喜欢的布料吧，反正东西都在里面，你们自己看着办。”方平接着把带来的东西作了分配。

“好！那谢谢姐夫了哦。”玉贞话虽这么说，语气却并不认真，而是以戏说的语气。

玉昆盖上箱子，认认真真地向方平感谢道：“谢谢大姐夫了？”

“都是一家人，不用谢。”在一片热闹中，方平随意的回应了玉昆的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