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匪美丑 峡路相逢也称兄

一节

一大早，地坪中又是热热闹闹。刘聪、宝财、香儿、还有运来兄弟，大家跟随着浩浩荡荡地车队一路出发了。因为这次装的烟叶一半是送进城里，一半要搭承停在城里的盐船去南洲镇，因此就不用经过黑虎洲，而是直接送进城。香儿抱着天佑坐在木车上，泪眼汪汪地一直盯着母亲。方妈也嘤嘤地啼哭着，她们一个老态龙钟，一个娇柔懦弱，这一分开，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见。宝财这次也动了测隐之心，他难过地向方妈承诺道：“妈！只要有时间，我就送香儿回来看您。”

方妈想起那天香儿在房里说的那些话，她想趁这机会说说宝财。虽然她从来不说别人家的人，而这地回，她怕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为了香儿以后能过得稍微舒心一点，她只得咽咽着说：“宝财啊！香儿这么老实，她又是你老婆，你要好好待她。你都不好好待她的话，那她还能指望谁呢。女人最幸福的是找个好男人，最不幸的是找了个不同心的男人。你和她不同心先不说，你们全家还是那样地待她。我不知道你心疼过她没有。不过你也要想想，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和孩子怎么过？”

“妈！我知道以前是我错了，是我们家不好。从今以后，我一定好好待她，帮她打理好生意，让她过上舒心的日子。”宝财说罢，向方妈拜了两拜，随后推着香儿走了。

有着与香儿同样恋家的方平，见母亲对妹妹是这般地难舍难分，他特意上前劝道：“妈！等我有空了，送你到城里去看看，”

“等她差不多要生孩子了，你再送我去吧。她一个人在那里，如果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怎么办啊？”方妈临老了，不再像年轻时那么刚强，意志也变得脆弱了，她还是止不住地小声哭泣起来。

说起香儿生孩子，方平立刻想起了玉英生志敏的时候，表现出的那种苦痛。香儿一个人在城里，也确实很让人担心。他于是沉重地向母亲承诺道：“妈！只要你想去看香儿了，对我说一声，我就租一承轿子送你去。我们现在也不少那个钱。”

方妈揩了一把眼泪，轻轻地点了点头。当她重新再看一眼渐渐远去的香儿，禁不住又泣不成声了。玉英走到她面前，劝道：“妈，您别伤坏了身子，留着健康的身体，到时候好去照顾她。你也知道，她的婆家靠不住，只能靠您。”方妈没有回答，而是微微点点头，慢慢地收住眼泪。

赵君财本来是个乐天派人物，今天见方妈确实太伤心了，他也不好造次说笑话，只好认真解劝道：“干妈！儿孙自有儿孙福，您不要过于挂念。您想想，您自己年轻的时候，是不是也不希望父母太操心？他们就是操心也帮不了你什么忙。您看我说的是不是？您能这样反过来想一想，就会活得很自在。另外，城里有医生，他们的医术，要比乡下的土医生好很多，设备也齐全。到了那里安定下来以后，最好是要您女婿经常找医生帮她看看，提前做些准备和预防。所以啊，比起在这种乡下的家里生孩子，城里应该更有保证。”

“是，宝财你在外面闯世界的人，见过的世面多，对待事情比我这乡下老婆子想得清，看得远。所有，总是说什么都有道理。”被赵君财全方位的劝说一番后，方妈的心慢慢平静了。她牵着赵君财的手，走到方平面前，嘱咐道：“哎！平儿啊！刚才君财说，城里有好郎钟。你到了城里以后，经常督促宝财带着香儿去看看医生；或者要他经常请医生到家里看看，别到了紧争时候，却连医生的门都摸不着。”

“是！过几天我就去城里打理店子开张，到了那里之后，我一定记着跟他说。”方平向母亲许下承诺。

一直在旁默默观察的方启，看着母亲和香儿难舍难分的情景，他心里也不好受。那种感受，也是他内心经历过的痛，自然知到个中滋味。过了年，自己也要走了，不得不再次经受骨肉分离的苦痛。想到这些，他难过地一个人默默地回到了仓库。

地坪里刚刚安静下来，又有送烟叶的来了。刘聪和宝财走了，这里只剩下了秋生和玉昆。方平和赵君财自动地来到过称和记数的地方。方平一边算数一边对余下的人安排道：“秋生哥，你以后要负责验货过称这两个工作，玉昆你能把数算清楚了吗？”

“慢一点能算清，不过我还不知道写名字。”玉昆样子很拘紧，表情中显示出极度地不自信。

“以后就不写名字吧，每天的第一笔生意写一号，第二笔生意写二号，按序往下排，每天晚上要你姐帮你把帐对好。秋生哥！你也要学熟这几个洋码字，把每天来的顾客编上号，记上斤两，属于哪个级别，全都用洋码字登记。时间久了，大家自然会看得懂你写的是什么。以后的淡季，家里只留两个人，我和赵哥还在这里坐两天。三天后，我要送赵哥走，还要去城里准备新店开张，以后就全靠你们两个了。”

面对两个不识字的工作人员，赵君财叹口气，感慨道：“你们乡下人都不讲究读书，这样的小事情都做不好，看你们又怎么能做大事情。”

“不是乡下人不想读书，而是请不起先生，又交不起学钱。”方平连忙解释。

“交不起学钱就不读书啊？这是什么道理？怪不得不读书的人，基本上都是越传越穷。”赵君财并不赞同方平的解释。

方平随即叹道：“这有什么办法，在吃饭和读书之间，总还是吃饭更重要吧？”

“我就不同意你这样的说法。读它一两年书，认得老祖崇留下来的字，会算一些简单来往的账目，这也能影响你多少吃饭的钱？”赵君财说罢，摇晃着头，表示不可思议。

方平却很认真的告诉道：“你活在富人中间，根本不知道穷人到底有多难。没田、没土、没房屋的人，到处都是。连这些最起码的生活条件都没有，他哪来的钱去读书？”

“好！好！好！我不跟你说了。”赵君财挥舞着手，嘻笑着离开方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