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非下了马车,抬眼看到的便是一片刺目的红色。高大的皇宫城墙拔地而起,其上又有数十米高的金瓦、重檐庑殿顶门楼,其下开三门,正中悬一横匾上书“玄武门”;拱卫皇城、灰色城砖包砌的坚实城墙往两侧无限延伸,仿佛看不到边际。
凌非也曾游览过故宫,只是故宫早已成为一座历史的博物馆,那曾经至高权利象征与肃穆庄严,已不存在于当代人的心中。
可是,当凌非此时站在玄武门外,望见成排神色肃杀、手执金戈、身披铮亮甲胄的禁卫军,以及举止谨慎、低头疾步的往来之人,也许还有她心中对即将面对的未知命运的惶恐,这城墙、这皇城都变的无比沉重的压在了她的心头。
就连韩同所领的风尘仆仆的队伍,在此地也显得是那般渺小微不足道,甚至在趾高气昂的禁卫兵面前,只有伏首应声的份。
韩同与前来交接的内侍、禁卫兵很快完成了手续,凌非又被送上了另一辆由宫内牵引而出的马车。就在她与完成了任务、即将分别的韩同擦身而过时,她耳中传入了一声轻微的、只有她才能听见的声音“凌懋扬已先期抵京”。
凌非惊愕的下意识回身往后看去,依旧是全身铁甲的韩同,早已大步的退回了自己的队伍之中,他的步伐工整,没有一丝异样,仿佛凌非之前所听见的只是错觉。
凌非的迟疑仅仅呼吸之间,她的脚步并不能随着她的意志而停下来。当她再次在封闭的车舆内坐定,才恍惚的意识到那句话的含义——懋儿还是没能逃脱!
她回忆起被抓后以及返京的这些日子的情形,不自觉的搅起了手指,她这才明白,这其中的原委!
只怕是在她被擒后,懋儿已落入韩同之手,立时就被秘密押送回京了;而在当地逗留数日的她,以及其后由韩同亲自大队骑兵押送浩浩荡荡的回京,为的就是迷惑他人的视线,为保证懋儿这废帝在押送途中不出意外!
凌非怒极的眯了眯眼:好一个韩同!我凌非已是阶下之囚,还被他做了一回棋子!懋儿的消息居然被他瞒的滴水不露,只是,他刚才的告之,又是什么意思?
凌非皱眉思索了许久,却依然不得而知。这会儿,张氏也没有与她同乘一车,而是在车外步行跟随,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懋儿的命运显然与她的生死联系在了一起,她的心不由得揪的更紧了,甚至连时间的流逝都没有感觉到。
直到车停了下来,有人打起帘子,有又宫女上前扶她下车,她还恍恍惚惚的以为才刚刚上车不久。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揣测下车后面对的将是阴暗的天牢,或是残破的冷宫,还是最令她害怕的鸩酒白绫,就有一片郁郁葱葱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映入了她的眼帘。
凌非不明所以的来回看了几眼,只见周围聚集了相当多的宫女内侍,低首列队的候在一旁;又看到不远处张氏面色激动,似乎正压抑着某种情绪。
这时,有一名的中年微胖、面白无须、身着深绿色官服的宦官走到了凌非近前,双手中恭敬的捧着黄绢制成的卷轴;在他的身后,又有小宦官亮着尖利的嗓音唱出:“凌氏绯祥,接旨——”随着声音的响起,周围的宫人乌压压的跪了一地,也早有宫人取了软垫放在凌非的面前。
凌非皱着眉头看着宦官手中的黄卷,又看看地上的软垫,有些犹豫。要让曾经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她下跪,不光是心里上难以接受,只怕就连这跪拜的礼节,她都一窍不通。不过,她看这周围的情景,也不像适合赐下鸩酒白绫的地方,怕死的她,不由心中暗想:反正我也不是膝下有黄金的男儿,且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过就是拜一拜,只当对面是庙里的烧香的木头疙瘩罢了!
她硬邦邦的曲下了双腿,还小幅的摇摆了一阵,这才稳住身子。落在宣旨的内侍眼中,自然只当她这个旧朝帝姬跪的心不甘情不愿,却也不得不臣服于新朝皇帝,哪里会想到,凌非只是第一次下跪不太熟练而已!
圣旨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寥寥几句,不过是安抚了几句凌氏旧皇族,又言赐住逸云宫,就无其他了。凌非一听,果然小命尚在,只觉得过了一个大坎儿,连带着心情都好了一些,也不介意这一跪了。
那中年宦官宣读完圣旨,边上又有宫婢搀扶起了凌非。那官宦又对凌非施了一礼,然后道:“皇上心中挂念凌氏旧族,特意遣使接回帝姬,在宫里尽享荣华。皇上听闻逸云宫乃帝姬惯居之所,故特赐与帝姬居住。”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微臣梁节安。帝姬若是在逸云宫中有任何不顺心之处,皆可遣人说于臣,臣定当尽心竭力为帝姬置办妥善。帝姬千金之躯,又经历了一番长途舟车劳顿,臣不敢耽误了帝姬的歇息,还望帝姬好生在逸云宫内修养。”
梁节安说话吐字清晰,语调平缓,他所说的虽然也算是套话,尤其是前面几句新皇的虚仁假义,但却没有怠慢与不恭敬的意思。不过最后一句,却也暗示了凌非不得离开逸云宫。
凌非淡淡的点了点头算是听到了。
对于凌非的冷淡,梁节安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满,又施了一礼,才转向一旁伏跪一地的宫人,训诫了一番,无外乎是尽心尽力服侍帝姬、如有刁奴严惩不贷一类。面对着如此之多的宫人,他的声音依旧不大,语气也很是平和,但口气却不容质疑,显然身份远远驾龄于这些宫人之上。
伏跪的宫人无一不战战兢兢的听了,又恭恭敬敬的答应,没有一人敢马虎敷衍。
很快,梁节安就带着身边三两的跟班告退了,同时也带走了凌非乘坐入宫的马车。当他从一旁的角门门走出时,凌非遥望见门外依稀有禁卫兵把守着,并且在梁节安离开后,就紧闭了宫门。她果然是被软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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