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的几日,又陆续有不同的大夫来给凌非把脉。有点儿良心的大夫就惭愧的自称学艺不精而离去,那些江湖郎中则随口胡诌出了各种病因,只把凌非的五脏六腑、奇经八脉都说成了病入膏亡,好似连她活着都已经成了个奇迹,气的张氏找了扫帚把他们都给打了出去。
张氏的脚腕并非骨折只是脱臼,因而好的也快些,这不没几日,就已经做不安分了,要小丫头架着她到处的忙活。
这会儿,正一边倚着搀扶她的小丫头,一边抄着扫把在屋子门口冲外头破口大骂呢。骂了好一会儿,才算解气,折回屋里,对凌非说道:“殿下,你可别把这些铃医郎中的话当真,一个个都是些江湖骗子!”凌非也不止一次提出,让张氏像原本那般,和寻常人家一样称呼“姑娘”便可,可是张氏却说,那时是权宜之计;“殿下”这个称呼,原本在宫里只能称太子,或者皇太后、皇后,是先皇、也就是懋儿的父皇,特旨允许绯祥帝姬使用的。凌非扭不过张氏,也只得随她去了。
凌非笑着回张氏道:“张嬷嬷,你别为这个生气了。我身子好着呢,可不会信他们的。”
也许就连没有再直接出面、但安排这些郎中大夫的韩同也觉得他们着实不靠谱,因而,渐渐的就没有大夫再前来了。药倒是没有断过,听说都是些安神的方子,凌非自然不愿意吃,总是找各种法子偷偷的倒掉了。
平日里,不能离开小院的凌非,大多数时候都凭着二楼的窗子往外眺望,虽然高度并不能穿过院墙,但小院的情形却是尽收眼底。
院子里虽然没有兵丁甲士,但婆子丫头却相当的多,任何一个角落都有人看着。凌非不是没想过逃跑,只是一来她没有飞檐走壁的本领能翻过个高大的院墙;二来她也为懋儿担忧,不知懋儿是否也落入了韩同之手。她倒是对荷风稍稍放下了心,在她闹腾最厉害的时候,也只有张氏被送了过来,没见荷风等人,不正说明,她们或许并没被抓吗。当然,这多少含有点儿自我慰藉的意思。
每日,那韩同都会亲自在院里巡查一番,凌非也不是没想过直接去问他懋儿的消息,可是,每次一看到全副甲胄、面罩覆面的韩同,就立马蔫儿了;并非像那些小丫头对他的畏惧,而是凌非总觉得韩同隐藏在面罩后的眼神十分的古怪难以捉摸。她听张氏说,韩同的父亲乃至韩家是凌氏王朝的重臣,却叛主投敌。可凌非总有种古怪却难以言表的感受,又不足为外人道,只能憋在心里。
……
该来的总会到来,凌非虽然心底万般不愿,但这并不能由着她的意志而改变;好吃好睡的休息了五日后,她被迫踏上了返京的旅途,将被押送回中京。
张氏大致与她说过,无论是凌氏王朝还是新朝,都有两个京都,分别是中京与上京。凌氏王朝总体来说,居于中京的日子较多;因上京靠近北方草原,北方草原游牧民族彪悍凶狠,时常犯边打草谷,没有中京来的安稳。不过上京距离新帝原封地燕地极近,新帝还是燕侯燕王时也曾长期驻防边境,抵御草原部族的侵扰,对燕地及周边极为熟悉,因而对上京来的比旧朝更为重视。
不过无论上京还是中京,对于凌非来说并无区别,在那里等待着她这个旧朝帝姬的,不知将是怎样的命运。虽然韩同曾说,新帝许以荣华富贵于凌氏皇族,可是也许这仅仅是一句蒙骗的话语;她根本就不想要什么荣华富贵,只期望别见着白绫鸩酒就好!
返京依然乘坐的是马车,行的却不再是难走的蜀道了。行程依然非常紧凑,算的上是星夜兼程了。大队的骑兵把凌非所在马车团团围在中央,虽然凌非并没有被捆绑或是上枷锁,但也全无一星半点儿逃跑的机会。
凌非也注意到,韩同所领的这队人马中,只有自己乘坐的一辆马车,以及一辆载满货物的马车,似乎根本没有懋儿存在的可能。凌非不禁琢磨着,懋儿是否逃脱了?可是转念又一想,懋儿的身份远比她这个帝姬来的敏感的多,难不成已经被……凌非越想越恐慌,又不敢与张氏说道,生怕自己的胡乱揣测引起张氏的一块儿恐慌。
万般无奈之下,这天,她在过夜打尖时下了马车,行过韩同的边上,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懋儿呢?”
不知是不是她的声音太轻,韩同似乎全然未听到,与她擦身而过。
凌非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与委屈没处发泄,只能在心里对韩同开骂,然而,骂人的词就让她卡壳了。对于她来说并没有新旧朝的概念,心中更无古人的忠义,在她看来,换个主子不过就是像跳槽一般,试问她那年头,谁没个几次跳槽经历的!而韩同所带的队伍,纪律严肃、行动有序,在官道上通行也不会刻意驱逐来不及让道的百姓,沿途从不扰民,按着朝廷的定制在官驿过夜休整;无论是行军还是休整用膳,韩同总是与兵丁一起,全无特例,甚至要食在兵丁之后,更多的亲自巡防查夜等等。因此,虽然队伍行进甚急,却也没有任何兵士有牢骚抱怨,没准还巴巴的希望更快到京,好邀功请赏呢。而且她还听说,这位甲胄不离身的韩同,才刚刚年及弱冠。
对于这样的韩同,凌非实在找不出刻薄的言辞去咒骂他,可心中的无名火却不由点的更旺了。恨恨的盯着韩同甲胄的后脑勺,只想拔根他的头发,扎个草人狠狠的扎上一通解气。
当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也就意味着越来越临近中京,当行了一个半月有余,凌非再也顾不上对韩同的怨愤了,而是成天忐忑着自己的命运。
凌非为了把自己从恐慌中拯救出来,便时不时的与张氏问起了绯祥帝姬的过往。可是,听着张氏的讲述,凌非越发的不安了。她本以为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除了玩乐与宫廷生活外,就不会有其它了。
谁想,这绯祥帝姬却并不简单。她似乎非常的早熟,且天资卓绝、聪慧过人,是其父皇最宠爱的掌上明珠,更参与了其兄长的变法新政;当原为燕王的周姓新皇竖起反旗后,其兄长呕血而崩,仅仅十二岁的绯祥帝姬,就抱着年仅五岁的懋儿登上了大位,坚持率领凌氏王朝的忠臣抵抗了叛军半年之久;在皇城陷落之后,又安排带着懋儿出逃,并定下了南下寻范志忠将军,再图东山再起之日的计划。
如果这是听别人的故事,凌非定然要为这个小女孩叹服,只是此时此刻,绯祥帝姬已经成了她的身份,越是辉煌的经历,越是让她心里发冷。有道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她这样的即尴尬又扎眼的身份,只怕前途远远比她设想的更加叵测。
就在惴惴不安与忧虑惶恐中,队伍终是缓缓的驶进了中京的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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