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孙女要是在,怕是也像你身后的姑娘一般大。”这是曲茵已近缓过了神,靠着成章坐在烤火盆边。“我孙女去外地读书了,好几年没见,就剩下我们两个老不死的,也不知道合眼前,还能不能见到。”老奶奶说着,眼眶里渐渐有了泪水,一手扯下头巾来擦拭。
“奶奶,萍水相逢也是有缘,难得你看我们顺眼,要不你就收我们当个干孙子干孙女吧。”曲茵说着话,看了一眼成章,貌似在征求成章的同意。成章会意,附和着说:“是啊,正好我们两个奶奶去的早,您就收下我们吧!”
“两个娃子好会说话,奶奶倒是想收,可这也要你父母同意啊!”两个老人屋里冷清了许久,遇到成章两个会说话的,顿时热闹了许多。
“我们那里没有这讲究,都凭自己的意愿,是不是曲茵。”成章可管不得什么讲究不讲究,只要自己认定的事,不讲究他也会去做,眼前的老奶奶去次对待他和曲茵这样一个陌生,让成章心中感到异常的温暖,异水他乡,谁不希望,走投无路的时候,有人会帮扶一把。
“是这样没错。”两人一唱一喝,惹得老奶奶笑的合不拢嘴。
“那就收下你们两个娃子了,奶奶也没啥好送的,这对原本准备给孙儿的玉佛,现在就送给你们两个了,它会保佑你们一生平安。”老奶奶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巾小包,里面是两个玉佛挂坠
“这怎么行!”成章伸手推辞道,看老奶奶把玉佛保存的那样用心,想来这东西对她也有极其重要的意义,如此贵重的东西,成章决计不能收。
“你们还认不认我这个奶奶,认,就拿着。”老奶奶脸色一变,显得有几分不悦,眼看推辞不过,只好前去接着。老奶奶把一个给了成章,在给曲茵的时候,反而握住了曲茵的手,嘴唇不住的颤抖,伸手把玉佛挂在了曲茵脖子上,然后曲茵抱着哭了起来,曲茵也同时抱着老婆婆,忘乎所有的哭泣,相同的泪水,却有不一样的伤心。
成章看到这一幕,也不由红了眼眶,想起自己的奶奶。
“姜汤来了。”老爷爷端着一个木盘,里面放着两碗刚熬成的姜汤。
“不哭不哭,有什么伤心事,喝完再对奶奶说。‘’奶奶替曲茵擦干了脸上的泪珠,让两人先去喝汤。房顶的钨丝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让两个老人的身影格外的单薄,格外的无力,桌上的老式摆钟,已近听不见发条的声音,永远的停下了,成章心里不免觉得凄凉。
“你看厨房里还有没有吃的给这俩娃娃弄一点来。”那个头发灰白的老婆婆在一旁搭话。但她依旧在床上,不曾下地。
听了老婆婆的吩咐,老爷爷叼着旱烟斗拿着手电就出去了。
成章和曲茵一个劲地向床上的老婆婆道谢,说着麻烦了麻烦了,尽管很疲惫,但笑上的笑容却是化开的。老婆婆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慢慢点头。
成章拿着曲茵湿透的毛衣,找了把椅子搭在上面,在火盆旁烤了起来。又让她把鞋、袜子脱了,好好烤烤脚。女孩子受了凉对身体不好。曲茵只是照做,也不说话。
雨倒是小了不少。走出前堂,来到厨房,老汉正在烧着灶塘。股股浓烟从灶口涌出,在老汉的头顶演绎出一朵灰色的蘑菇来。
“下雨天潮,柴火不经烧。”
“我来吧,您去休息,需要注意什么的您告诉我,我自己来就行。”成章说道。
老汉驮着腰出了厨房,成章则蹲在灶塘前热剩饭。亏待了身体许久,今日的残羹剩饭也算是不错的补给!
老两口话不多,双双坐在床头看着成章和曲茵吃完剩饭。吃完饭成章才发现,他和曲茵不约而同地舔了碗。无疑,谁都没有吃到饱的程度,仅仅驱散了些饿气罢了。
老汉告诉我们住西边的房子,那是他孙女以前的房。“他们在外边读书,都好几年没回来过了。”床上的老婆婆自言自语着,成章低头收拾了碗筷,去了厨房。洗完碗筷,就带着曲茵来到西房,本想给她泡个热水脚的,但想想借宿于人,哪能多做要求,也就作罢。
“娃儿!”还没跨进西房的门,老汉就叫住了成章。
“怎么了老爷爷?”成章转身望向他。
他一步步走下台阶,“我看这女娃的脚肿得不行,给拿烧酒消消肿吧!”
“不打紧不打紧的。”一旁的曲茵突然慌忙摆手,连连拒绝到。
“我看你就不要逞强了,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以后还有那么远的行程呢,怎么想问题这么肤浅啊!”看她不听话,成章急了起来。
老汉毕竟是长者,两个小孩子的心思再怎么细,都逃不出他的“火眼金睛”。从柜子里取出一瓶开封的白酒,倒在小酒盅里,用火机点燃白酒,一团蓝色的火焰就在酒盅里跳将开来。曲茵的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成章,仿佛要看穿成章的心一般。
酒烧的过程中,曲茵一脸平静,不知是老汉手巧,还是曲茵坚强。估计这么一来,曲茵的伤不会落下什么后遗症之类的,以后想起来也不会怪我,成章这么想到。
再次道过谢之后,院子就完全进入“黑甜甜”模式了。可成章却不怎么想睡,想必曲茵也是。人就是这样,吃饱前只有一个烦恼,吃饱后就有数不清的纠结。
曲茵自打吃了鱼之后就不怎么和成章说话了,应该是体力消耗过大。连呼吸都困难,哪顾得上说话啊,她可不是那种不理智的人。两人背对而眠,中间隔着一床未拆开的棉被,黑暗里都默契的不说话。成章只觉得很幸运,有人收留了他们,还多了一个奶奶。一阵沉默后,曲茵先开口了。
“我想我妈了。”
“那你在梦里梦见过她吗?”确定她也没睡,成章接过话茬。
“没有,也许是自她离开后,我不曾恨过我爸爸的缘故吧。”
“像你爸那样的男人,就该被千刀万剐!”说这话时成章并不顾忌曲茵的感受,因为是个有良心有正义感的人都不会对这种事有丝毫退让的。
曲茵不语。
成章听闻过这事,两年前,曲茵那个当县长的爸爸有了外遇,曲妈果断离婚,含恨出走,之后杳无音信不知去向。曲茵很爱她爸爸妈妈,爸爸另有新欢后她只是无法接受妈妈再也不回来的事实,但并不记恨她的父亲。反倒是处处与后妈作对。
成章还记得那天早晨,大家正整齐地坐在教学楼前的广场上背书,突然一阵骚动,大家齐刷刷地朝曲茵所在班级的位置望去,人太多成章没看清到底怎么了。只听后来校园里的传言说,当时曲茵后妈气得嘴角的肉都在飞速颤抖,后妈还打了曲茵一巴掌,曲茵直接把书撇到那女人的脸上,鼻梁上都砸出了印子!传言可不可信姑且不论,但成章想自己当时要是能挺身而出搭救一把,估计他也能成为校园风云人物。当然,这只是后话。
曲茵原本养尊处优,该是一副大家闺秀之态,可之后渐渐爱和男孩子混在一起,估计她那股子男孩子脾气就是拜她后妈所赐。
初二的时候,语文老师选曲茵当广播站的播报员,成章每天下午课外活动就能透过一楼的广播室的玻璃看到曲茵的身影。当然,那是毛玻璃,不要问成章是怎么做到的,反正,成章就是看到过,而且不会被她发现。曲茵的声音像百灵鸟的歌声一样甜美,每次广播成章都会坐在旗台上听她的声音。成章不怕被人说不学无术或者是不正经,因为已经司空见惯,常骂不惊了。在成章眼里,像曲茵这样的女孩子就该被关在笼子里养着,插在花瓶里赏着,不能让她由着性子野马一样!即便她近墨者黑沾染了野气,但这完全不影响她的各方面发展。成章实在纳闷,为什么自己也具备男孩子该有的“优良传统”,却偏偏尘封于世,难得赏识呢?像曲茵这样各方面都能甩别人一大截的女孩子,真让人又爱又羡慕。
这几日奔波劳累,想了很多,但都是瞎想。想着想着就不经意睡着了。当成章大脑恢复正常运转时,已经雨过天晴,万山如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