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这话,云淮安的心都凉了半截。
他明白,若是父亲当真将此事放在心上,现在就定不会露出这样坦然自若的表情。
“帝君办事本就雷厉风行,之前我的人劫狱的时候,不小心留了玉佩在现场。
若是帝君顺着这个蛛丝马迹查过来,到时候该当如何?”
定国公这回终于正眼看了云淮安一眼,不过他眉头紧皱,显然十分不悦。
“这么重要的事为何不早点说?你的人都是废物吗?竟然留了这样明显的证物在现场,你当帝君是傻子吗?”
云淮安默默的承受了这劈头盖脸的谩骂,一脸的小意讨好。
“这件事确实是儿子的疏忽,但事已发生,若是帝君怀疑到我身上,只怕……”
定国公不耐烦的一摆手,又像是劝,又像是摆脱。
“你出的疏漏,难不成要让我帮你填补?
还有,若是帝君已经发现,依照他的性子,你哪里还有命活到今天?放心吧。”
云淮安欲言又止,
直到定国公换了衣裳打算去上早朝,还是忍不住出言。
“父亲,”还期待着抬起头,眼里残存着一丝希冀,“若是帝君查到我头上……”
“不会!”
定国公连脚步都不停,毫不犹豫的离开。
屋内的云淮安脸上小意讨好的神色变成了怨毒。
果然如此,他这个父亲的儿子太多,能分到自己身上的心思,也不过一分一厘罢了。
他如何能知道,帝君不仅查到了玉佩,还查到了他们的往来书信。
他的罪证算得上板上钉钉,没有任何逃脱的余地。
如今看来,等他落魄的时候,定国公不会对他施以任何援手。
云淮安在书房里静静的坐了一刻钟,最后像下定决心了一般,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国公府。
而另一边坐着马车上朝的定国公,越想今日的云淮安越觉得不对劲。
他之所以会将这个庶子秘密养在越北城,不是因为他娘临终前的嘱托,而是因为他足够听话,且不会反驳自己的任何决定。
但今天的云淮安十分反常,问的问题都好像意有所指一般。
电光火石之间,定国公心中已经有了最坏的猜测。
他这个庶子做的好事,帝君怕是已经发现了。
但帝君并没有动手,想来,要一锅端掉的不止云淮安一个,还有他这偌大的定国公府。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他这个跟随帝君一起开国的大臣,却对龙临渊的性格一清二楚。
众人只知龙绍国妖帝性情残暴,说一不二。
但少有人知晓,这位帝君也善于攻人心计,否则也不会策反太后,成为他最大的助力。
很显然,这位帝君开始忌惮他作为开国功臣的身份和地位,想借云淮安的手将定国公府,甚至是太后,都一网打尽。
“停车!”
马车停了下来,亲信掀开车帘,疑惑问道,“大人,早朝就要到了。”
定国公闭着眼靠坐在车壁上,“不去了,告假吧。”
于是马车又顺着原路回到了定国公府,他一回府就听说了云淮安不在府上的消息,更加印证了他的猜想。
他的这个好儿子,心中只怕早已存了反心。
但他在这高位做了这么久,从来就不是吃素的。
想要进宫告密的云淮安在半路遭遇了埋伏,被一群黑衣死士带到了破庙,一杯毒酒下肚,整个人都变得浑浑噩噩,神志不清。
龙临渊本在宫中等待云淮安的反水,却没想到,等来的是一脸悲恸的定国公。
“还请帝君责罚!”
他一进殿就直直的跪在地上,丝毫不顾自己开国大臣的脸面,脸上尽是悔恨与痛苦。
若是装的,就只能说明定国公心思深沉,非常人所能及也。
龙临渊看到他来,心中就有不好的预感,只是碍于面子,也只能陪着做戏。
“国公有事慢慢说便可,何必行此大礼?”
王钦闻言连忙上去搀扶,然而定国公跪在地上如钟一般动也不动。
“臣有罪,若无法求得帝君原谅,臣不敢起身!”
龙临渊眉头皱得更狠了,直觉告诉他在云淮安的这件事上可能出现了什么纰漏。
“帝君,臣多年以前在江南提拔过宁龚,这次听闻他能进京任职欣喜不已,却不想,宁大人又身陷这等官司。
如今看来他的收受贿赂定是被人冤枉的!”
龙临渊挑了挑眉,“哦?你细说。”
定国公脸上的神色布满了懊丧和后悔,他甚至不惜对龙临渊行了一个又一个大礼。
“这件事的罪魁祸首乃是臣家中庶子云淮安!
从前,因为他在越北城得罪了瑾妃娘娘而受到了惩罚,心中便一直怨恨。
因为无法对付瑾妃娘娘,所以就将主意打到了宁龚夫妇身上,毕竟他们也是瑾妃娘娘的亲姑姑一家。”
“臣昨日才知庶子云淮安不仅以收受贿赂诬陷于宁龚,甚至买凶杀人,劫狱劫囚,最后更是以毒酒断人性命。”
定国公说到这里已经开始捶胸顿足,似乎在责备自己教导出了这样一个纨绔的儿子。
但龙临渊却不买账,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的盲点。
“既然云公子这件事做得滴水不漏,国公你又是怎么知晓的?”
定国公假模假样的抹了两滴眼泪,眼中还有一丝似有若无的缅怀。
“他派人劫囚的时候,不小心将以一物玉佩落在了现场,或许是怕帝君追究他的责任,他于今日一早在府中服毒自杀。
幸好臣发现得及时,这才救了他的性命,只不过人已经痴傻,再无救回来的可能了。”
坐在上首的龙临渊紧紧的抿着唇,心中也是没想到,定国公的动作如此之快,也如此的干脆果断。
在猜到真相的一瞬间就已经下定了决心,直接给自己养育了几十年的儿子下毒。
而做这一切只是为了将自己摘除干净罢了。
残暴如龙临渊,都感觉到了一丝不寒而栗。
如今所有的后路都被定国公断死,龙临渊再想查也查不出什么来了。
即使能够搜寻到有用的线索,那么也只会指向云淮安,定国公府和太后都不会受到半分牵连。
“国公掌管大理寺,案子就交给你去查吧。”
定国公又重重地磕了个头,嘴角勾起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