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目相对,三个人沉默了一阵,突然一起哈哈大笑了起来。
说到底都还是青春正好、风华无限的年纪,尽管三个人出身不同、背景不同、未来的发展方向也不同,但就是怎么三个风格迥异的男人,在闹过这么一通过后……反而彼此更加亲近了。
“今天老陆这喜酒喝的是一波三折,不过够畅快,还喝吗?”王元明显透着一股兴奋劲儿,连对陆绩的称呼也不由自主的改了。
“我明天还要授课,不喝了不喝了,我们走吧。”陆绩摆手道。
就在陆绩这句话刚说完,身后一个俏丽的声音淡淡传来。
“陆公子,我……”
“走走走走。”陆绩连忙勾住了两人的肩膀,头也不回的就往门口走去。
涟衣一阵错愕,犹豫了片刻,狠狠一跺脚跟了上去……
“七姑娘,他没收下涟衣姑娘的卖身契,这可怎么办呀?”通道内,金柳扭回了探出去查看的脑袋,对身旁一脸笑意地花七说道。
花七款步转向后院走去,边走边笑道:“别急,涟衣姐姐不是追上去了嘛。”
金柳紧跟在身后,疑惑地问道:“可那陆绩真会将涟衣姑娘带回去吗?”
“当然了……”花七嘴角轻轻上扬,缓缓道:“还记得石杨村周平的事吗?从那时我就发现了他一个致命的弱——心太软,爱管闲事。”
金柳眉头紧皱,似懂非懂的了头。
“柳儿……”花七轻唤了一声。
“啊?”
“你说……我是不是太小看他了?”花七眉头轻扬道。
“嗯?”
“知道他画画厉害,没想到竟有这么厉害……早知道我就往那副画上多泼些酒了,只糊了那么一小块儿,倒是让我们平白赔给他了一个美人儿。”花七笑道。
“姑娘。”金柳神色忸怩,怯生生地说道:“姑娘,那可是公子最喜欢的画儿了。”
花七的笑容渐渐敛起,不知为何,涟衣之前的话突然在她脑中一闪而过,过了许久,花七这才淡淡道:“身外之物而已,岂能和公子的大业相比?公子不会放在心上的……”
金柳垂首不再说什么了。
…………
每个人都有弱,陆绩也不例外。
有些人爱财,有些人好色,有些人就喜欢一呼百应权柄在手……对于陆绩这样的人来讲,书画就是他不容亵渎的东西,这和喜好权财色的人,从本质上来讲并没有什么高下之分,都是人的一种**而已。
但往往一个人的喜好,也就是他的弱。
花七显然就是拿捏住了陆绩这样一个弱,才迫使一向谨小慎微的陆绩进了她的圈套。
虽然在金玉阁中表现甚为洒脱,可从金玉阁中走了出来,陆绩心中却是一阵发苦,家中几近赤贫不说,魏征那里还没摆平,弘文馆更是立足未稳,今天又得罪了一位皇亲国戚……
难道自己真实属扫把星的?
三人走在西市街道上,陆绩说话已经有些心不在焉,此时已是入夜时分,全城马上也就要宵禁,劳累了一天的陆绩只想赶紧回家洗个澡,换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喝一杯香气喷喷的香茗,最后四仰八叉躺在床上读一本书,明早起床苦逼的继续回弘文馆教那些小纨绔们去……
就在刚走出西市,周围人群渐渐稀少时,搭着他肩膀秦怀玉忽然厉声喝道:“谁跟在我们身后鬼鬼祟祟的,给我出来!”
嗯?
陆绩和王元顿时打了个激灵,纷纷朝身后的阴暗处张望过去,只见秦怀玉长臂一挥,从马上立起,像一只搏击长空的大鹏飞向大树的阴影处,夜色里只见一道健硕的身影如流星追月,疾若闪电,单掌便向那树阴下的一个人影劈去。
谁知秦怀玉刚刚闪入树影深处时,却忽然停下,以物理学无法解释的原理,将疾若闪电的掌势硬生生止住,动作如凝固似的一动不动。
“涟衣姑娘?”秦怀玉满脸惊诧。
说话时,陆绩和王元已经从后面快步走上了前来,陆绩凝目好奇望去,却见惨淡的月光下,涟衣一脸苍白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陆绩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疑惑道:“涟衣姑娘跟着我们干嘛?”
涟衣被刚才秦怀玉的一掌吓得面如土色,走出来时脸色还充满着惊惧,闻言急忙裣衽一礼:“涟衣见过老爷和两位公子。”
老爷?
陆绩脸上变幻莫测,秦怀玉和王元的脸色就更加奇怪了。
看着涟衣在他面前娇滴滴柔弱的样子,陆绩其实也很无耐,这个女人给他的感觉和花七那种热情勾人的“玫瑰”不同,依着她刚刚那副清冷的表现,更像是朵冷冰冰扎人的“冬梅”,她拒绝柴令武的时候自己可是见识过的……这样一个高冷孤傲的女子,巴巴跑过来叫我老爷?
“我不是已经将公验和卖身契还给你了吗?”
涟衣闻言赶忙施了一礼,将她那腋下夹着的木匣拱手递给陆绩道:“老爷,奴家正是来归还这公验和卖身契的。”
归还?
陆绩挠了挠头,不明就里地问道:“我听说你本身就是官宦之女,这卖身契害你为奴为婢这么多年,你干嘛将它还给我呢?从今以后自由自在清白做人不好吗?”
涟衣闻言苦笑道:“老爷……涟衣九岁被充入太常寺教坊司,这些年来除了歌舞别无所长,您还了我卖身契只是随手一件小事,可能都不挂记在心上。可是涟衣身无分文,又是一介女子,将来如何谋生不知,明日就已无食果腹了,涟衣这条贱命,要么清清白白的死,要么脏兮兮地活下去。”
陆绩默然无语。
细细想来,涟衣说的确实有道理,在这个男权社会里,一个女人想要存活,就必须要依附着一个男人。在这个时代里,女人想要靠自己安身立命是基本不可能的事情。
涟衣见陆绩神色有些松动,忙继续道:“老爷,您不贪图涟衣这蒲柳之姿,足见是个中正君子。您方才在金玉阁中为了回护奴家,不惜得罪汉王子,若能服侍在您左右,实是涟衣的福分,还请老爷收了涟衣吧。”
话罢,涟衣竟然纳头拜了下去。
陆绩顿时吓了一跳。
我咧个乖乖,我要是真把你带回了家中,秦非烟那里我该怎么解释?现在还住在人家家买的房子里呢……今晚这事儿闹的也是奇怪,刚送走了扫把星,这又迎来了桃花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