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长安城中可有亲人?”陆绩不甘心地问道。
“涟衣家在相州,已与族人失散多年,联系不到了……”
“那你也没有什么朋友可以投靠吗?”
涟衣闻言轻叹道:“在教坊司识得的一些姐妹,纵然有人入了富家大户,可她们位卑言轻,如何能做的了主?倘若遇人不淑,涟衣只怕是羊入虎口。”
陆绩郁闷的摸了摸鼻子,其实他这两句问的都是废话,但凡人家还有一门路,也肯定不会跑过来给你为奴为婢的呀。
秦怀玉笑道:“老陆,人家涟衣姑娘都走投无路了,你就收留人家吧……”
王元笑嘻嘻地头附和。
陆绩无语了,他倒是不介意做什么及时雨、呼保义、小孟尝的,况且眼前这个又是一个大美女,可关键是他和蒋渠自己都快揭不开锅了,现在再养一个姑娘?秦非烟会不会误会暂且不说,现在他家也没粮养别人呐。
“涟衣姑娘,不是我不愿意收留你……实在是我家资甚薄,陛下又罚了我两年的薪俸,我现在无开源之道,怕会委屈了你呀。”陆绩索性将实情说了出来。
王元和涟衣听了都是一愣,堂堂县子、门下省五品给事中,竟然说自己是个穷光蛋?
这借口也太烂了吧!
可秦怀玉是知晓实情的,就在王元想出口询问的时候,秦怀玉忽然拉了拉他的衣袖,在他耳边小声道:“他说的是真的,他真是个穷光蛋。”
王元瞬间无语了。
涟衣闻言却抢道:“老爷身居高位却简朴若斯,实乃至诚君子,涟衣佩服。涟衣别无他求,只求老爷能赐一衣一饭,涟衣便心满意足了。”
陆绩无奈地看了她两眼,我想简朴若斯嘛?我是实在没钱!
其实说实话,无论是在哪一个世界,走投无路的人都不少。陆绩不是那种达则兼济天下的大善人,但是当真有这样的人出现在他身边时,他能拉人一把的,绝对会拉人一把。
“你……会做饭吗?”
涟衣眼睛一亮,瞬间看到了转机,但很快又有些扭捏道:“我……会做那么一。”
中华语言博大精深,就比如“一”这个词,他可能是某位大牛的谦辞,就跟赤壁里金城武演的那个诸葛亮那“略懂”似的,但也可能真的是指一……陆绩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心里凉了大半截,这“一”很有可能只是会生个火下个锅什么的。
不是说想栓住男人的心,就得先拿下他的胃吗?
很怀疑这女人是怎么拴住那么多人心的?
难怪花七是花魁……那月饼做的多好吃呀!
“老爷?”见陆绩神游物外,涟衣忍不住唤了一声。
“啊?”陆绩回过神来,看了她两眼叹道:“好吧,既然如此,你便先跟我回去吧,我有言在先,倘若你什么时候想走,我也不会拦你的。”
涟衣喜道:“多谢老爷收留。”
但当她站起身来的时候,却又觉得有什么不对。对啊……我涟衣怎么说也是教坊司里一等一的乐师,许多达官贵族想请我去演奏都求之不得,现在放下身段求人家不说,这被人收回家中当个厨娘,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回去吧。”
“是……”
洁白的月光撒在大街上,四个人的身影被拉的老长老长,王元笑着上前揽住了陆绩的肩膀,笑道:“老陆,怀玉说你近来生活拮据,咱们现在是朋友了。若是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的话,你就告诉我,别不好意思。”
陆绩被他这百十斤的肥肉压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弯腰低头钻除了他的臂弯,指着秦怀玉道:“你问他,我穷的时候脸皮比城墙还厚……”
秦怀玉想起了陆绩在洛阳时画秦非烟的画像,和朱雀大街上做的那首长安古意,顿时了头。
这王元还真是……嗯?王家?太原王氏!
陆绩眼睛一亮,许久之前一件想做的事情顿时又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他笑眯眯地揽住了王元的肩膀,笑道:“王元兄,你缺钱吗?”
王元愣道:“不缺啊,怎么了?”
陆绩:“……”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总没有嫌钱多的人吧!我有一个赚钱的好门路,要不要一起?嘿嘿嘿……”陆绩冲王元笑道。
王元哑然失笑,上下打量了陆绩一通道:“老陆,你要是缺钱找我借多少都可以。你这种读书人教书画画我放心,可做生意这种事……”
陆绩从王元眼神当中看到了极度的不信任。
其实这也难怪,人们都说术业有专攻,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却不可能成为全才,这陆绩身居高位却穷的叮当响……你让王元相信他能做生意?
陆绩也不生气,只是嘿嘿一笑便缄口不语了。
有你上赶着求我的那一天!
陆绩家宅所在的南街,离秦家和王家所在的朱雀大街并不算远,从西市走回去,竟还是陆绩最先的到的家,天色已晚,秦怀玉只是带着王元去认了认门,两人便径直回家了,陆绩也还真没招待客人的打算。
涟衣看着这寻常的小院微微有些发愣,她之前以为陆绩说什么家资甚薄只是拒绝她的托词,可是真来到这青石小院门口的时候……她才明白陆绩所言非虚,好歹是朝廷钦册的一方县子,住这寻常的民居也就罢了,门口却连个使唤家仆也没有,这跟普通老百姓有什么两样,哪里像是朝廷的勋爵?
陆绩推开了木门,扭身冲涟衣道:“进来吧。”
涟衣惊诧道:“这门不上锁的吗?”
陆绩笑了:“内有恶犬,不用上锁。”
恶犬?涟衣不由得打了个激灵,立刻脑补出了一副凶神恶煞、龇牙咧嘴流口水的恶犬形象。
可实际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长着马脸、五大三粗、皮肤黝黑的糙汉,此时这个糙汉正端着一碗水,愣愣地拿着一个竹片一样的东西在大槐树下在嘴里蠕动着,见院门被推开了,目光也不由自主的朝这边看了过来。
恶犬呢?涟衣疑惑。
这女人是谁?蒋渠疑惑。
他在干啥?陆绩也疑惑。
“卧槽!那是我的牙刷!”陆绩顿时咆哮道。
牙刷是什么东西?涟衣更疑惑了。
蒋渠浑不在意地说道:“你就做出来这么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你不是整天嫌弃我牙黄,嫌弃我口臭嘛,借来刷刷喽。”
“可那牙刷我用过了!”陆绩瞪眼道。
“瞧你说的,我又不嫌弃你。”蒋渠翻了个白眼道。
“我嫌弃你!”
“咳咳咳。”蒋渠选择性地无视掉了陆绩这句话,指着一旁的涟衣转移话题问道:“这个姑娘是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