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的恩宠次日便传遍宫闱，杞王后因此召见我，懿旨一颁，我便成了二殿下的侧妃。

比起迎娶正妃的婚仪，纳侧妃的程序得简洁许多，不需要什么隆盛宏大的场面，只需要一道旨意，几件赏赐，这名分就算落到了实处。

那是一段晦涩艰难的日子。

子桑玦为了凝儿喜怒无常，我则为了子桑玦郁郁寡欢，银翘日夜陪在我身侧，让苦涩的日子起码还过得下去。

若说我的日子难过，凝儿却更是可怜，子桑东阳并不爱护他这位妻子。

宫人都在传，这位大王子若朝堂上稍有不如意，醉了酒归房，对凝儿大肆辱骂，动辄拳打。

子桑玦每每听到这样的传言，都会气闷一阵，自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饭不吃，觉不睡，任谁劝也没有用。杞王后知道后，让我多劝劝子桑玦，可王后哪里知道，子桑玦这心病，由我是治不好的。

回到宫里，我索性下令，殿下不用膳，储贤宫上至妃子下至婢仆一律不准用膳，殿下不就寝，所有人也一律挑灯不眠。

他彻夜不眠的晚上，我就立在他的书房前，书房里的灯亮着多久，我便站上多久，雾重霜浓，银翘看不过眼，拿了大氅为我披上，也站在旁边陪着我。

储贤宫的宫人们挨了一段日子的苦之后，这位王子殿下终于大发慈悲，恢复了常态。

我以为子桑玦是体恤下人，动了恻隐之心，可一转身，旋即听说是子桑玦在朝臣面前又一次压倒了子桑东阳，二殿下朝堂得意，心情才转好。又听说，有人看到凝儿私会二殿下，为二殿下解了心中积郁。

可不论原因是什么，子桑玦总归不再折磨自己的身体，储贤宫上下如获大赦，一个个婢仆都喜笑颜开，我却病倒了。

医师来看我，只说是染了风寒，并非大疾，喝药调养便无甚大碍。

医师挥笔写药方时字迹潦草，十分匆忙。

他才将药方交到银翘手里，又匆遽挂起药箱，火急火燎地往下一个地方赶，说是大殿下宫里召集了宫中所有医师为大王妃看病。

召来宫人询问，才知道大殿下朝堂失意，在外喝了不少酒，可能又听了些风言风语，回来对王妃动了粗，王妃不小心从石阶高处滚落。

医师赶到后查出王妃已有小半月的身孕，这一跤，摔成了小产，孩子给摔没了，因为失血过多，至今还昏迷不醒。

子桑东阳对此事没有丝毫懊恼忏悔，他反倒怀疑凝儿腹中的胎儿是否是他的孩子。

我不由得怜惜起凝儿这个姑娘来，都一样是高卧病塌，她却比我更可怜。

养了一些日子，终于能下床走动，我想叫上银翘一起去看望凝儿，却找不到银翘了。

婢仆们说，早间看到二殿下找去了银翘，银翘这丫头就没回来过。

心里有不好的预感，银翘是连翘精化成，她的血有治病救命之功效，难保子桑玦被逼急了，不会做些出格的事。

我是在暗室里寻到了银翘。

她被放在一座石台上，身上数出血脉被划开，殷红的血液正顺着石台上的纹路汩汩下流。我轻抚她紧闭的眼睑，怎么也唤不醒她，这丫头平时生龙活虎，此刻却鼻息微弱，只剩下一口气。

银翘是我的妹妹啊。

我情绪失控，扯着子桑玦问他到底要做什么。

子桑玦神情淡漠，凉薄开口：“我说过，他若待凝儿不好，我也不会放过银翘，我要放干银翘的血，给凝儿换血。”

我稳了稳心神，开口跟子桑玦交易：“放了银翘，我会用长伶灯的精魄唤醒凝儿。”

把银翘抬出暗室，我回头对子桑玦说：“你和你王兄也差不了多少，都一样丧心病狂。”

他整个人陷在暗室的阴影中，一动不动，无动于衷，我的心却是真真切切地冷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