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贤宫的宫苑里片刻便宁静下来。
月光从窗棂上倾泻而下,银晃晃,泛着幽蓝色清光,殿内轻纱垂荡,金兽燃香,缕缕安心宁神的幽香袅袅飘升。
再望望榻上那位王子殿下,就算只着一袭轻纱深衣,也依旧透着股非凡气度,果然是身形匀称俊美的人,穿什么都好看。
平日里高束的头发松了髻,鬓角仍然利落分明,去了三分慑人的威仪,平添了几分和悦的亲近。
我同他说明了来由,并告诉他这一天骊歌馆发生的所有事:两位馆主发生争执,红绮将我软禁,靛缇将我放行,路上还被来路不明的人追杀。
说到靛缇怀疑红绮是子桑东阳派来的细作,子桑玦脸色泛起异色,似怜惜又似心痛,可本不该是这样的反应。
我问:“听到红绮可能是细作,你不相信?”
他道:“没有什么相信不相信,谁都有可能是细作。”
我了然:“那是痛心?”
他似听到了好笑的话,目光顿在我脸上。
我揶揄道:“你那支被我弄断的玉箫,我在红绮手上也发现了一幕一样的,这玉箫,天下独有两支吧?”
他并不避讳这个问题,“是红绮送我的。”
我摆出理解的模样:“遭到红粉知己背叛,作为男人,多少会挫败伤心。但比起红绮,你更不希望是靛缇背叛你吧?”
他挑眉笑问:“你这是在安慰我?”
“权当是吧。”
他道:“王兄收买了不少我身边的人,也在我身边安插了不少眼线。刚才你出示令牌,长福好一阵没做出反应,是因为他在揣测我的用心。”
“你的用心?”
子桑玦风轻云淡:“刚才这一出,倒是让我证实了一直以来的猜测,长福已经被我王兄收买了。”
我恍然大悟:“所以他刚才迟迟不做决定,不是因为怀疑,而是因为害怕。他因着子桑东阳的关系,不敢为难我,担心得罪了主子,但是又考虑我可能是你派来试探他的,弄不好,他会在你这里露了马脚,权衡之下,他还是选择做戏,所以才要抓我……
“他做的戏,用力却未免过了些,抓到人,按理说不应立刻交由监刑司,他矫枉过正,到头还是露了马脚。”
我道:“可……你出面帮我,这不就等于告诉长福,你看出了他是细作,你是在试探他么?”子桑玦此举,等于把自己置于明处,敌暗我明,处境便变得被动。
“我就是要借机打击王兄的气焰,我不想跟王兄反目,可他步步紧逼,我也是时候做些反击了。”他蹙眉攥拳,心有筹谋。
“当王子还真不容易,成日都在防着是不是有人要暗算自己,不过……乐观点,好处也总是有的。”我这么说着,子桑玦却疑惑不解。
他问:“什么好处?”
“刚才我看到从你殿里跑出一个太监打扮的女人。”我抚了抚裙裾,邀功道:“我会被那主事太监发现,还是为了掩护她。怎么,我帮了你的人,你不打算犒劳犒劳我?”
他怔愣一瞬,似被发现了秘密,局促之情在他脸上一闪而过。
这样的表情很少能在这位登徒浪子的脸上见到,我拊掌蔑笑:“她果然是来同你幽会的。”
我又自顾分析:“她应该是有身份的人吧?否则不会来见你,还要东躲西藏,毕竟这深更半夜,事关女子的声誉清白,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最在意这些……”
絮絮叨叨间,我完全没注意他已经从榻上坐起,待我回过神,看到他正缓缓移步,朝我逼来。
我预感不妙,“你……你放心,这事儿,我一定不会说出去……”
他一把将我从椅子上扯起身,凑到我耳边幽魅低语:“你不是要我犒劳你吗?想要什么赏赐?”
温热的气息喷薄在耳边,一阵异样的酥麻直窜四肢,险些站不稳。
我尝试推开他,讪讪道:“赏赐什么的,不要也可以……”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打横抱起我,抬步便往榻边走去,还没等我挣扎,我整个人已经被他重重摔在榻上。
肘部吃痛,我挣扎着爬起来,哼哧道:“你再过来试试!”
这话非但没有逼退他,还将他引来。
他果然逼上塌,出路被堵死,我一点点移退,以为就要挨着墙壁,谁知我背后离墙还有一大段距离,失去依凭,我一下子仰到榻上,他顺势压上来,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没想到你这么迫不及待,我还没动,你自个儿就先躺下了。”
我被他压在身下,动弹不得,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我闭眼咬牙:“是你的床太大。”
他的声音在上边响起:“赏你了。”
我未会意,睁开眼问:“什么?”
眼前的人已经一扫脸上的戏谑,正定定望着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这个姿势保持了多久,他忽然松开我,兀自下塌,走向了偏殿:“赏你睡一夜本殿的尊塌。”
刚才恍惚间似看到他眼里隐着哀色,我看不懂的哀伤。
也许是殿内燃的安神香,我沉沉睡过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