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哭得更伤心了,“不赔!”
子桑玦笑得更开心,宽和道:“好好好,不赔。”
我推开他坐起身,恹恹抹了把眼泪,“不哭了。”
他唇边还留了几分笑意,“好,不哭。”
我挖苦道:“我不是百里容兮,没有一个让我呼风唤雨的爹,你若想穿华贵的衣裳,你还是去找百里容兮,让她把你衣服哭脏了,再让她赔你。”
他还真的思忖道:“嗯,主意不错,正好她刚刚也哭了……话说回来,她为什么哭?”
“我告诉她我喜欢女人,还非礼了她。”我洋洋得意,“我算是知道她的弱点了,这种恃宠而骄的小姐,不能跟她讲道理,吵不过她,斗不过她,就调戏她……”
我的话没有说完便止住了。
因为子桑玦的脸蓦然凑近面前,在唇就要触及我的唇之前停了下来,“像这样?”
近在咫尺,气息喷薄。
脑海里赫然闪现我坠江后,子桑玦为我渡气的画面,面上不由一热。
他的眼神在我脸上游走一圈后,闪过一丝狡黠,“会脸红?”
他退回椅子上,“看来你不止喜欢女人,也喜欢男人。”
心里来气,我用手肘想他身上撞去,却被他拦下来。
他转开了话锋,“可若百里容兮这小姐名分来得名不正言不顺,只怕她就十分可怜了。”
是很可怜,娇宠半生,到头来却发现坐拥的金山不过是一抔黄土,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是假象,换了谁都受不了,何况她这样从小便被保护得很好,没经历过风浪挫折的人。
我问:“你知道些什么?”
他摇摇头,“目前还不确定,不过一旦将族长房内的密室打开,我想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他果然猜的不错,那间密室隐藏了所有人的秘密,而且这个秘密,一藏,便藏了十多年。
族长为何性情大变,一夕之间抹杀对大夫人仪宁的情分,下令毒杀爱子百里卿,又为何换掉山庄上下所有仆人,鲜少面客,也鲜少与有老交情的朋友会晤。
只要打开密室,一切疑团都得以开解。
他道:“想必你已经知道密室里藏了什么吧?”
我垂下眸光,“嗯。”
“不仅如此,你还在梦里看到了一些什么事,所以才哭得这么伤心。”
我睨他一眼,有些心虚,“别总一副你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虽不是什么都知道,可知道的也不少。”他抚了抚衣上的褶子,好整以暇道:“说吧,这次又梦到了什么?”
我不搭理他,他自顾说道:“那我猜一猜。”
“从前两次的经验来看,这次你是在九隼的地界里昏睡过去,梦到的自然是九隼的旧事,而这旧事,一定是和你最近接触到的人有关的事。”
“我们一直在一起,接触的也只有阆月山庄的人,除了……”他说到这里神色有些不自然,他清了清嗓子,才继续道:“除了你来给我送药那次,你独自跑出了山庄。”
那天我满心歉疚,要去给他送药,不成想却碰到他和百里容兮在客房里你侬我侬,思及此,我气不打一处来,“你少自作多情,谁要给你送药。”
他故作惊讶:“噢?可银翘告诉我,你晚膳都不吃,拿着伤药就往我的院子跑。”
我硬着头皮道:“你的玉箫被我弄断了,我那是给你的玉箫送药。”
他失笑,“除了那两****不知道你都接触了什么人之外,梦到些什么人我还是能揣测一二,山庄里唯族长是尊,梦里自然是与九隼有关,也与族长有关。”
我看他说得有条有理,问道:“还有呢?”
子桑玦笑了笑,道:“再往宽了想,与九隼有牵连的,自然是俚族,俚族早在十多年前灭族,事情只怕要追溯回十多年前。”
他有条不紊,条理清晰,“若将时间定位在那时候,彼时能同时牵涉二族的大事,就是俚族与万彦的那一场灭族之战,这样一来,只怕还要再算上一个万彦国,怎么,我猜的可对?”
我在心底暗抽一口气,不得不佩服他的分析能力。
“若再猜下去,只怕要戳到某些人的痛处了。”他含沙射影道。
我心头一紧,“你说什么?”
他道:“你的身世。”
我惊道:“你知道?”
“我说了,我虽不是什么都知道,但知道的事也不少。”
“那你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你是万彦王子和俚族神女的女儿,这些算么?”
我急道:“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揭穿我的身份?”
“我试探过你几次,发现你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我有些气急败坏,“你可以告诉我。”
“你会信么?你愿意信么?只怕你自己到现在,都还未回过神来。”他故意掸了掸湿了一片的衣襟,“嗳?也不知刚才是谁,把我的衣裳哭成这个样子。”
我道:“所以你才跟着我进了灯笼舞坊,千方百计让我答应助你寻灯与你结盟,只因你知道我和长伶灯脱不开干系,好利用我?”
他叹一口气,好笑道:“我若说,我接近你是为了谋色,你信么?”他说着将目光移到我身上其他地方。
我把他的目光瞪回去,“登徒浪子,非奸即盗。”
他十分磊落,“你看,反正说了你也不信,也只好随你怎么想。”
末了他又道:“这世上的人彼此利用,你应该庆幸,你身上还有值得被人利用的价值。”
我笑讽:“那我还真得好好谢谢你,谢谢你利用我。”
“我可没说我在利用你。”
“你跟百里容兮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果然是因为这件事才跑出山庄。”
我不愿再在这件事上多费唇舌,不再接话,转念想到,愫馜姑姑是万彦的公主,沐蠡师父是宫廷里的琴师,和政治有莫大牵连,若要对万彦国下手,靠近政权巅峰的人自然首当其冲。
因为担心姑姑和师父,我问:“你说过,若万彦一日不根除,你们子桑国就一日不能称霸,是么?”
他眸光微敛,眉头微不可见地动了动,“是。”
我小心翼翼地问:“那么,要王图霸业,首先就得根除万彦势力?”
“我也说过,这并不代表我与万彦遗民为敌。”他恳切道:“就算你是万彦王室的遗嗣,我们也不一定要成为敌人。”
万彦王室的遗嗣……
眼前浮现白狐一族被灭的惨状,又现出母亲在万彦宫中的际遇,不由一阵胆寒。
“我不是什么万彦王室的遗嗣。”我失神自语,望向屋内的陈设,好似能感受到住在这里的人的气息。
——那孩子的身体里,一半流着万彦的血,一半流着狐族的血,狐族一灭,便只剩白姬一脉,我要把这孩子留下,让这淌着一半万彦的血的孩子,亲手毁灭万彦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