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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文阮音，每个人的脸颊都因数学考试和燥热的黄昏通红。

八字胡得意洋洋地边收考卷边笑，“怎么样，高考不容易吧！”

王烁鑫打破死寂哀嚎，“太难了，太难了！我只会做第一条填空！还不知道对不对！老师，为什么要做高考卷子啊，简直是折磨死我了！”

八字胡继续笑，根本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却冲我和周泰看了看，“感觉怎么样？”

周泰磨得锃亮的骨节还死死攥着笔，应该还深陷在最后一条的演算中。我只好讪讪笑道，“虽然现在高中全部课程都提前教完了，但是我感觉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没关系，不要丧失信心。今天只是让你们见识一下，找找紧迫感。放心，高三一年复习下来，会大不一样！”

魏兮兮突然一下蹿到我面前，径直把我扯到走廊上指着远处的篮球场。

“是不是左珏？”

我眯缝起双眼，道，“不知道，这么远怎么看得清呢。”

魏兮兮耸耸肩，“好吧，你都说不是了那肯定不是了。”说完，她接起电话，飞快地冲我使了个眼神，眉飞色舞地走了。我心领神会地笑笑，突然羡慕起魏兮兮这种分分钟满血复活的姑娘。晚霞和晚风吹皱了我的心脏，我不自觉地再次望向远方球场黑色头发和黑色球衣的男人，用力，用力地望着。

可是，不是他，或者，就是他吧，又能怎样呢？

我总希望时间停在某一秒，这样就能够变成永恒。可惜，海市蜃楼再美，终究也会弥散。

他，终归要淡出我的生命，成为我的记忆。

耳边盘旋鸽子归巢的鸣音与球场上的嘶喊，我望了望黑板角落里“距离高三还有56天”，心从未有过的宁静。

晚自习前，林奚搂着陈依霖闯进教室。一见我，林奚孩子似的吵闹道，“李林立，你是不是朋友！”

我怔怔地看着他。他自顾自地一把摊开手掌，“是朋友为什么没有生日礼物！”

我当时语塞。林奚推开我就走，“切，你就是个没良心的女人，邱城都……”

话未说完，陈依霖突然一把捂住他的嘴巴，拼命把他往座位上拽。我长长地叹了口气。魏兮兮蹑手蹑脚地从后门缝儿正露出一只大眼睛。林奚便又挣脱陈依霖冲到魏兮兮面前吵闹，“肥婆，你是不是有了男人就不要兄弟，请你吃饭都不来！”

魏兮兮一愣，赶紧谄笑着挽住林奚胳膊，“哎哟哟，小林奚今天生日嘛，我怎么会不记得呢？别闹别闹，姐姐明天给你补上。”

林奚嘴巴撅地老高一跺脚，“不行，我现在就要礼物！”

我在讲台上叹了第二口长气儿，冲魏兮兮摊了摊手。谁知她翻了个白眼，淡定自若地从墙上泛黄的校报撕下个角落窸窸窣窣起来。不到十秒，她趾高气扬地往林奚手里一塞，“喏，可循环再利用，绿色无污染，天下独一份，魏兮兮牌生日贺卡！好好感动吧，不用谢姐！”

魏兮兮摇着一头金发淡定地离去，只留下林奚握着指甲盖大的纸片风中凌乱。“生日快乐”像一坨蚯蚓歪七扭八地拧在一起。于是，“小弟弟”三个字只好被魏兮兮挤成一幅惟妙惟肖的简笔画。我吓得把纸条扔出八百米远，脸比林奚还红。光膀立刻凑过脑袋，咧开后槽牙，“哈哈哈哈，林奚的尺寸跟蚂蚁一样大！”

疯狂的笑声、跺脚声和砸桌声，像流弹一样到处乱炸。林奚脸一会白一会红，魏兮兮却一个劲儿瞪着眼睛装无辜。

忽然，老薛就突然推门而入，沸腾的教室立马就降到冰点。我赶紧回座位。包公脸的小眼睛滴溜溜地在教室里滚了一圈，出其不意地淡定。他说，“大家先放下笔，听我说个事情。应省教育厅的通知，我校有一个赴美国交流的机会……”

瞬间齐刷刷地倒吸气，教室里六十双眼睛“叮”地亮了。王烁鑫第一个推我胳膊。我瞪了他一眼，他反倒是嬉皮笑脸地冲我飞眼色。

“这次交流由美方提供全部经费，学校希望选拔一名女生……”

第二次集体倒吸气。姚丹漪的失声尖叫让我头皮酥麻。

“要求，英语好，成绩优异……”

光膀突然从身后猛踢我一脚，痛地我差点出声。

“外貌气质较好，能够代表我校和我市形象……”

周泰居然停下了笔，转过脸用意味深长的眼光看向我。

“最重要的是，必须有文艺特长……”

魏兮兮直接一个纸团砸过来。“我去，姐们你要飞黄腾达了！”

直到此刻，我方才注意到大半个班的眼神都照耀在我脑门上。

后来，我似乎隐约还听到了运动会的事情。但是自从有人高喊一声“李林立”后，我的身体就被四面八方的呼喊声侵袭了。所有人都微笑着看着我，眼睛里写满了羡慕和祝福。我的心脏像一台加速的马达，推着呼吸越来越急促。直到老薛生硬地念完最后一个字，他居然也期许地望向我。

我的视线瞬间就被自由女神给充斥了。

老薛摆摆手，满面红光。“同学们，本来是想让大家自愿报名的，现在既然大家这么一致推选李林立——你们是一致推选她吧——那我就把李林立报上去了。”

老薛最后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好好上自习”。可前脚刚踏出教室，王烁鑫立刻猴儿一样蹿到我肩膀上。“立姐咱俩关系够铁吧！”他胸脯拍得咣咣响，“我没啥要求你弄一箱MM豆我就知足了！”我还没开口，他立马补充，“但是口味不能一样！”

突然，林奚直接推开小胖取代他的位置像个要糖的小孩，“李林立，反正你今天的生日礼物还没给，来张科比的签名照，这事儿就算……”

“我也要，我要史泰龙的！”光膀猛地蹿过来，嘴角的泡沫差一点滋到我脸上。他自信地敲敲肱二头肌，忽然又皱起眉头，“不对，我是不是应该要迈克尔杰克逊的？”

魏兮兮直接给他一脑勺。“做你的春秋大梦吧！”说完，她欲罢还休地推我一把，抛了个媚眼娇嗔，“哎呀，我嘛，最心疼你了，所以呀，不用你带礼物，你给我要个美国帅哥的QQ号就成！”

还没说完，林奚就开始放声大笑，“肥婆，你都要骚向国际市场了？我看印度阿三更适合你，哈哈哈哈！”

“切！”魏兮兮水晶指甲一下戳到林奚脑门，“没看过电影就别丢人现眼，你不知道美国人都爱我这款嘛？”

我看着魏兮兮波涛汹涌，直接就笑喷了。“你俩别吵啦，据我所知，美国帅哥应该没有QQ号……”

这下轮到周泰扑哧一声笑出了花，突兀而满是讽刺。

直到我告诉他们可以列个清单后他们才善罢甘休地滚回座位。魏兮兮不甘心地踹了林奚一屁股后，突然教室刷过一阵寒风。前门被幽幽地推开，一个苍白的面孔映射到每个人惊悚的瞳孔里。

王晓红。

在全班大气不敢出的寂静中，她垂着眼帘幽幽地飘到我面前。她细如游丝地，颤颤巍巍地问，“我来收拾东西。”

你要去哪？

我不知道。

那你收拾东西做什么？

我要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