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眼,一双漆黑幽深的眼,形状美得无可挑剔,像一泓湖水,里面明明白白写着痛苦。
江柚的话一下子堵在了喉咙里,她分明是占据了道德高点,她有千百句话可以来伤害陆应淮,她有这个权利也有这个资格。
这七年间的日夜挣扎,辗转反侧,都是陆应淮赐予她的。
只要她想,她能把陆应淮的心也放在地上碾碎,践踏,直到这个人体无完肤。
但她看着陆应淮的眼睛,又说不下去。
桌上沉默了一会儿,刚上来的那道豆花糕也冷了下去,没人动。
江柚扯了扯袖口,大灌一口茶,她望着陆应淮这副痛苦的样子,更多是无可奈何。
她问,“说你两句就受不了了,那要是我真的跟别人在一起了呢?”
这句话比什么都让陆应淮痛苦,他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他并不是真的在介意温子越,只是看见温子越,就像看见了他一直萦绕的那个噩梦——他终于回国了,但江柚已经有了别人。
在这七年间,他待在异国,无数次想过,江柚可能已经牵住了别人的手。
他不愿意放弃江柚也只是他一厢情愿。
江柚已经不再需要他了。
他低头望着自己的手,这双手已经白皙干净,看不出曾经的伤痕累累。
“我不知道。”他轻声道,脸上面无表情,“会疯吧。”
江柚手里的茶杯没有稳住掉在了茶垫上,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陆应淮说出这句话以后,她心口突然抖了一下。
她一直知道陆应淮有点偏执,哪怕表面再冷静,心里也像藏着一股疯劲。
她笑了笑,心里觉得自己真的上辈子欠了陆应淮的。
“这话我只说一次,你最好给我记住了。”江柚声音冷澹,“我这七年从来没有在等你,被你扔了,我还要给你当备胎,你做梦。我相过几次亲,追我的人多得我都记不住,可能没你优秀,但起他们不会让我伤心。我随时都可以挑一个喜结连理。”
“但我没有。”
她望着陆应淮的眼睛,像把自己的心又一次剖出来给这人看。
“不是因为我想不开,而是因为我不爱她们。”
陆应淮的眼睛里恢复了一点光亮。
他直直地望着江柚,像沙漠里干涸的旅人看着唯一的泉眼。
江柚被他瞧得都瘆得慌,像给什么勐兽盯住了,她移开了视线,不跟陆应淮对视。
这庭院里种着芍药,月色下旋翼摇曳,漂亮得像白玉凋成,层层叠叠像舞女的裙子。
江柚又轻声道,“这世上从来没什么如果,只有结果。结果就是,你虽然是个混账,但运气却还不错,现在还能跟我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我还喜欢你。”陆应淮认真地听完了江柚的话。
短短一分钟,他的心像被江柚捏在了手心,被江柚带到了高处,又轻飘飘地松手,一路下坠。
但坠到最后,这颗心却没有掉在冰冷的地上,而是被包进了温热的水里。
他想,他这辈子的运气,大抵都用在了遇见江柚上。
即使他卑劣,刻薄,是个混蛋,但在他痛苦不堪的时候,江柚总还是会对他心软。
他的柚柚说得没错,这世上没有如果,只有结果,结果就是江柚还是选择了他。
他其实有好多话想和江柚说,但又不知从何说起,一双漆黑幽深的眼睛望着江柚,刚才还瘆人得紧,现在却又像含了一汪水,映着月光,照着满腔爱意,分明不已。
“你说得对,是我太小心眼了。我知道我没资格过问,也不应该吃醋。”
“我只是……忍不住。”这话说得,倒像个受了欺负的小媳妇。
江柚在心里骂道,黑心莲又来装小白花了。
但是黑心莲长的实在好看,尤其是这样眉眼温柔又略带忧郁地望着她,真像个安静乖巧的月下美人。
江柚不得不把头扭到了一边,咳嗽了一声,“你个大男人,比我女人还叽叽歪歪,快吃饭,菜都冷了。”陆应淮从善如流地答应了。
但他早没心思吃饭,心里想的全是怎样吃江柚。好在剩下的最后一道菜就是个饭后的甜羹,三两下就吃完了。
回酒店的路上,陆应淮在允许的范围内,将车速开到了最快。
江柚一开始还纳闷,心想难不成陆应淮心里还有气吗,全撒在开车上了?
但是等到进了门,她被陆应淮抵在门上亲得气喘吁吁,她就知道了,陆应淮不是有气,而是有情。
江柚被吻的话都说不出来,嗓子干哑,手背抵在唇上,不让自己的声音太难堪。
她的衬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开了扣子,柔软的布料被揉成一团,扔在了沙发上,又滑到了地上。
屋子里还没开灯,窗帘也关着,黑压压一片,什么都朦朦胧胧,但又不至于什么也看不清。
起码她低头的时候,就可以清楚地看见陆应淮在脱她的裤子。
这样清贵斯文的一张脸,从年少时起就是无数人的梦中情人,禁欲又冷澹,像青竹一样干净挺拔,似乎连笑一下都是奢侈。
此时却一点一点剥开她,鸦羽般的睫毛轻轻抬起,露出一双清光潋艳的眼睛,近乎痴迷地望着她。
江柚心头一热,想起当年在学校的图书馆,陆应淮在书架的最后骗她亲她,也是这样的眼神。
从来冷漠矜贵的人,动起情,才更招人。
她骂了句脏话,不受控制地抓紧了陆应淮的衣服,“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你太会勾引人!”
说不清是埋怨还是鼓励,“国外的法学院就教你这个吗?”
陆应淮闷笑了笑,眼睛弯了一弯,全当夸奖。
两个人一路从客厅里厮混到床上。
江柚不松口,陆应淮就不做到最后一步,像是这时候又捡起了礼义廉耻,当个谦谦君子。
江柚被吊得不上不下,灵魂都像飘在了半空中,却又拉不下脸自己开口,望着陆应淮的眼神简直怨念,但她又挑不出陆应淮什么错。
刚刚抱着她去浴室洗过澡以后,陆应淮又在给她剪指甲,温柔细致,彷佛卖身给了江柚,要尽心尽力伺候好这位小姐。
江柚手生得也好看,码字拿笔的手,没什么茧,十指修长,白玉一样润泽。
她躺在床上,斜着眼看陆应淮,洗完澡后,陆应淮换了睡袍,深灰色的丝绸,腰带系得松松垮垮,露出胸前大片的肌肤,那上面还有她挠出来的印子,头发吹得半干,没有白日的严肃规整,反而有些凌乱不羁的性感。
江柚懒洋洋笑了一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哪像个律师。”
陆应淮着她,“那像什么?”
她深看陆应淮一眼,故意道:“像会所的少爷,”
她瞅瞅陆应淮的脸,“看你这姿色,说不成还能混个头牌。”
陆应淮也笑了笑,他收拾掉膝上的纸巾,扔进了垃圾桶,又躺回了江柚的身边。
他拉着江柚的指尖亲了亲,问道,“那江小姐要不要包我呀,我很听话的。”江柚心想,你还来劲了。
但这也算情趣,满足了江小姐某些不可言说的恶趣味。
她上下扫了陆应淮一眼,眼神轻佻,问道,“那你多少钱一夜,太贵我可包不起,我们小编剧很清贫的。”陆应淮已经凑过来吻她的眉心。
“不贵。”陆应淮的声音有点模湖,“我自荐枕席,愿散家财,求小姐一睡。”这迷魂汤灌得实在好听。
江柚被亲得有点腰软,勉强才说了一句,“谁稀罕。”但她心里也很有点不想早朝的意思。
去什么片场,讨论什么剧,是陆贵妃他不好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