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不会飞的,大拳头大胳膊的劫匪也不例外,船板碎裂,人在空中略微停顿,便落了下去。
“噗嗤、噗嗤、噗、噗……”人一在洞口消失,伍秉钧就听到了一连利刃刺破皮囊的声音。接着便是包括南霸天在内的一干劫匪痛苦至极的惨叫。
好奇战胜了恐惧,伍秉钧急忙跑到大洞边往下观瞧。
这时他才发现,船底上竟然高高低低的插满了无数削的很锋利的竹子,劫匪落上去,就被穿成了人串,鲜血,肠子,内脏甚至还有眼珠子淌了一地。
伍秉钧胃里一阵搅动,闭上眼不忍再看。
接着便有水声传来,以及重物落入水中的声响,伍秉钧睁眼再看时,只见一块船底连带着那些鲜血,内脏,竹子,人串,整个的落入了湖中,咕嘟咕嘟冒了好多的气泡后,便很快的沉入了湖底。
“哎……”伍秉钧感慨万千,想说点什么,最终却只能是一声叹息。
“轧轧轧,”机关声动,一大块木板驮着一只硕大的铁牛在铁锁的牵引下缓缓下落,“咔”的一声响后,坐实在了船上预留的卡槽,封住水,成了新的船底。
又一大块木板被铁锁牵引着升起了起来,很快就严丝合缝的堵上了洞口,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时一样。
“这,这还是官船吗……“伍秉钧一想到自己这几天没事就在船头甲板上闲逛,后背不由的一阵发寒。
“怎么,吓住了?“李可秀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身旁,手里摆弄着一柄小巧的飞刀,声音沉闷至极的说道。
“腹语?”伍秉钧见他嘴唇未动,好奇的问道。
“不是,有些感慨而已。”他整理了一下衣领衣袖,郑重的鞠了一个躬,“感谢救命之恩,伍秉钧没齿难忘。”
“别别别……”李可秀急忙拉他,“你这样弄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伍秉钧对他笑了笑,转过身又对李老和章梦泽深深鞠了一个躬,“大恩不言谢,伍秉钧记下了。”
“嘿,先不说邱角那个混蛋的面子,就冲你是交了银子的,我也不能不管你。”李老摆了摆手,有些喘息的说道,“这是信誉。”
“呕……”李老还想说几句,忽然间一捂嘴,佝偻着快步跑到船舷边,张嘴便吐。
李可秀连忙过去帮他捶背。
“这满嘴他娘的真是腥啊!”吐了好一会儿,李老才少气无力的说道。
“那是啊,您可喝了不少的人血,不腥才真是见鬼了。”梦泽老兄调侃道。
“你懂什么,我爷爷这是战术,是最有效的威慑战术,你这名字都写不全的粗人不懂不要乱说。”李可秀不乐意了,大声说道。
“好,好,你懂,你懂。”梦泽老兄也不恼,扛起花梨木棍转身向船舱走去,“我去排排水,插插竹刺,没事不要喊我。”
“哎,你先别走,先把船板上的死人丢了,我害怕。”李可秀对着他的即将消失在船舱的背影喊道。
梦泽老兄摆了摆,人就没影了。
李老还在吐,伍秉钧叹息了一声,喊上马东马西,一会儿就把那几个被李老穿心而死的劫匪扔进了湖水。
这一夜再无他事。
“老爷子,您是天地会的吗?”得空了,伍秉钧小心翼翼的问李老。
“也不算是,因为我跟邱角那个混蛋的关系还不错,你可以当我是个客卿。”李老瞧了他一眼,慢吞吞的说道。
“客卿……客卿也行。”伍秉钧犹豫了一下,抱拳行礼,正色说道,“李老爷子您能给我当个引荐人不,我想加入天地会。”
“想加入天地会?”李老手里托着个小巧的紫砂壶,‘滋溜’抿了一口,歪头看了他一眼,恍然大悟道,“哦~你是看上邱角家的丫头了吧。”
“没、没,不是,不是。”伍秉钧被说破了心思,脸上有点烧,急忙摆手道,“我,我只是想找个靠山;一路行来真是太难了,假如今后有天地会做靠山的话,再做一些事应该就能方便很多了。“
“虚伪,虚伪。“李老摇摇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道理我懂,干嘛非得找些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你要再这么说的话,咱俩还是不要谈了。“
“呃,好吧,我说实话,我确实很中意七娘。“伍秉钧很有些不好意思了,声音越说越低,待说到‘七娘‘时,几乎就要听不见了。
“哦,你真喜欢七娘啊。“李老看了看他,把手一背,转身走了,“那我就更不能给你当引荐人了,七娘那丫头我还得留着给我当孙媳妇呢,还是让你离她远一点好。“
“我……“伍秉钧气的对着他的背影挥了挥拳头,小声嘟囔道,“要不是看着你年纪大了又有残疾,我非得揍你一顿不可;敢这么戏弄小爷我。“
“怎么,要揍他啊,要不咱俩联手。“梦泽老兄不知在哪里钻了出来,看着李老走远的背影,贱笑着说道,“你在前面拖住他,我肯定能砸他几棍子。“
“嗯,算了吧,他年纪大了,不经砸。“伍秉钧直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拍了拍他的肩膀咧嘴笑道,“你也留点力气好好找媳妇吧。”说完,抬腿走向了船舱。
伍秉钧这时才在李可秀那里知道,这艘充当官船的黑楼船,甲板之上的两层雕花木楼自不必说,那是几个人休息居住的地方,虽然外华内陋,但比起一般的货船却又好上很多,甲板之下是十个互相密封的极好的船舱,中间一个,李老和李可秀爷孙俩经常在这里待着;船头一个,是专门用来阴人的机关,剩下的就是用来装货了。
伍秉钧每天都要下来看看他的货,免得受潮发霉;过了鄱阳湖,进入长江,沿江顺流而下,就是苏州府了,他这一趟生意能不能成,苏州至关重要。
不过好在这艘船当年建造的时候做工极为考究,船舱双层隔板间的间隙都砸入了浸饱了桐油的麻绳,再细细的抹了数层桐油灰,船舱外是浩荡的湖水,船舱内却一丝水汽也没有,这让伍秉钧很满意。
“以后我要是出海的话,也一定得弄艘这样的船,茶叶、丝绸等货不受潮,保了质量品相,在洋人那可是能多卖不少钱的,嘿嘿嘿。”他幻想着以后的幸福生活,不由的笑了起来。
“秉钧哥哥,给。”出了船舱,伍秉钧正准备找刘一猴聊聊,果果忽然在角落里跳了出来,把一个绣花荷包塞进了他的手里,红着脸扭头进了木楼。
伍秉钧抓着荷包原地站了三个呼吸的时间,然后把手收进了袖口,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身走向船舷旁假装看风景。
他偷偷瞧了一眼,荷包上绣的是两只鸳鸯。
“要不我先把这丫头给收了……”他春意盎然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