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是一首完全不一样的歌曲。

是她的那首在平时一直努力创造出来的歌。

是她总是觉得不满意的曲子。

一种发自内心的痛苦让她忍不住弹起了这首贯穿于她最近生命的曲子。

“你们这些糊涂的人……”

“没有尽头的路口……”

“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单曲循环……”

“深海的迷茫之间谁装着良善……”

“自私自利让我找个圆满……”

周丽洁一边弹着，一边唱着。没人能够听见她的歌词，只能听见她的曲子。从遥远的海的那边传来一样，带着海的潮湿的味道，甚至还有一点海浪声。

然后似乎在所有人的面前，有无数的海水渐渐淹没了这个充斥着令人厌恶的感情的演艺场。最后，连歌声都听不见了，只有质疑嘲笑和辱骂。如同海水一样咸腥令人厌恶。

但是哪怕这种窒息感如此逼真。也没有一个人选择逃离。

似乎在那黑白之间，即使变成了提线木偶，也会追着同一个目标不断地前进。即使这种追逐根本没有一个尽头。

音乐停了。

全场轰动般的掌声。

根本没有人在意那是不是周成缘。因为不是，根本不是，这种沉郁的情感，仿佛将人毁灭一般的窒息感，不是那个神的宠儿周成缘所谈的。周成缘的曲子像是将所有人视为子嗣一般的柔慈，而这个，则如同恶魔的从者一般，只顾将人引入地狱。

哭了。从第一个开始，全场开始嚎啕大哭。仿佛劫后余生一般，哭完了是膜拜般的崇敬，没有人有反抗的心思，也没有人愿意反抗。“女王！”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句，全场都震人心魄的躁动起来。然后就是如山呼海啸一般的声音。

周丽洁什么也感觉不到。

她只是觉得眼前是一片漆黑。

没有人来关心她，而她强撑着坐在钢琴面前，有些气虚。

不过自己办到了。这是周丽洁心中回荡着的声音。超越姐姐，超越了天才，她站在这里，看着以往为姐姐而折服的观众们正在为她狂舞。没有一个人停下来。啊，原来自己也这么厉害啊。这是周丽洁的最后一个念头。

她像是为了能够继续迎接这种荣耀，挺直腰板继续听着众人的称赞。

然后场内的门被打开了。周成缘进来了。她仍旧是一身便服，手上包着厚厚的纱布，脸上带着一种严峻的表情，环视四周。

最开始只是遇见的人的停下了声音，最后，如同涟漪一般扩散，再也没有任何的称赞，一切夸奖都停止了。

姐姐没说一句话，只是用一种急迫的表情看着周丽洁，小步跑了过来。

拦腰抱起她就向后台跑去。似乎要解决什么天大的麻烦。

脱力了。直到这时，所有参加音乐会的人才明白发生了什么。然后睁大了充斥着不可思议的眼睛。“这种情况还能脱力？”这大概是全体成员的心声。不过没有一个人试图阻拦。因为那是周成缘。就算是不再有之前那种荣光，就算在某种意义上，她刚刚被她的妹妹打败，她也依然是在这些来听歌的人心目中的

神明。

06

“我们之间的故事，大概应该结束了。”

第二天，周丽洁醒来，周成缘带着一种释然一般的笑容，对着周丽洁说。

是的，就是那种令人害怕的温柔。那么认真的温柔。似乎一度是一种枷锁的温柔。

此刻正在离她远去。

周丽洁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是发自内心地感到了一种恐惧。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离自己远去。什么叫做我们之间的故事已经结束了？难道她和姐姐之间的感情，还比不上这么一点天分的差别？

周丽洁不知道。

“奥。”她扯起勉强的笑容，看着姐姐，“应该没有这么快吧。我们的感情不是比金坚么？”像是在给自己找什么心理安慰一样。

周成缘转身，有那么一瞬间，周丽洁以为看到了缪斯女神。温柔地歌唱着，除了歌唱便没有其他。那些动人的歌声似乎在她的耳边蛊惑着她，让她放下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荣耀，放弃这些浮华的东西，狠狠地追上去。

一句话也不要说，只要追上去，挽留她，然后放弃掉现在拥有的一切。

但是不行。

周丽洁放弃了。

夕阳透过窗子向屋内洒下了橘黄的光，像是清晨一样温柔的光。越是寒冷的时候，天空越是显得澄澈，而现在那般通透的天空，是不是在说，前方都是寒冷。周丽洁很害怕，甚至害怕地发抖。可是她什么也不说。

她只是站着，看着姐姐带着那种奇怪的释然一般的笑容，关上了门，走出了房间。走到她所不知道的未来去。

然后周丽洁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接下来的，是无休止的枯燥无味的训练。周丽洁欠缺很多的基本功，甚至因为体力的问题，在那个时候都昏倒了。所以她就开始被迫接受着。

不喜欢的锻炼，不喜欢的练习。

那么多不喜欢的东西都涌到了她的面前。她没有丝毫招架之力。只是服从她被称为人肉复读机的父亲。没有人替她拦下巴掌了，什么都没了。

而这些，就是荣誉需要的代价，是天分需要的代价。

等到回过神来，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取得了无数的奖项，被冠上了莫名奇妙的头衔，被按照莫名奇妙的路途前进着。

世界上大大小小的人似乎都知道了周丽洁这个名字。一个横空出世的天才，一个被人们仰慕的天才。人们说她的音乐有一种震人心魄的感觉，似乎想要臣服在她的脚下。她是属于这个时代的新的领头人。

可是实际上她什么都不想要。

即便如此，名誉和权利，这种东西，一点沾上了，就再也止不住了。她开始享受，开始体会，虽然那些过度的享受依然需要她付出无数努力去抹去。但是她还是忍不住享受。

只有在静下来的时候，知道这些东西多么空虚的时候。

她开始想念她的姐姐。在巴黎，在纽约，在弹奏完每一场钢琴演奏会之后。她无比强烈地思念着。

她现在，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