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烟身躯一震,方才压抑下的恐慌,又彻底地流露而出,“……什么?”
“你不知道吧,在那座爆炸的房子里发生的事。”苏雪然忽然发出一声狞笑,狠绝地瞪着她。
栗烟心头忽而飘过一阵不祥的预感!
一时间,她停住了挣扎。
空气中,浸入一股诡谲的静谧。
苏雪然狭长的眼角凝出笑意,惨白的五指捏住她的下巴,缓缓抬起:“你知道为什么最后只有清墨和我逃出来了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刺得栗烟震耳欲聋,表情骤然地僵住。
直觉在脑海里,清醒地提醒着她——
她一直在等待的真相,就在苏雪然的口中。
她急迫地盯着苏雪然的口型,眼神迷离而麻木。
苏雪然唇角的笑意愈发凌厉,掐着她的下巴力度又更重了些,一字一顿,
“那是因为,歹徒让清墨在我和栗承华之间选择一个活下来,而清墨——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我。”
顿然一股刺痛感,顺着耳廓袭上整片心脏,撕扯般蛮烈的疼痛。
苏雪然瞪着她懵白的表情,发狠地晃着她的肩膀,强行将话灌输进她耳朵里:“还不明白吗,江清墨是间接害死你爸爸的杀人犯!”
“杀人犯”这三个人,让栗烟猛然一震。
眼神,就在一瞬间空了,寻不到一丝焦距。
刹那之间,脑海中闪过了一幅画面——
她问他,“当时在房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清墨说:“我也记不清楚了。”
“这不可能。”她忽然笑出声。
她想起了男人温柔的笑颜,拥着她的温度,和动情时对她的誓言。
他是爱她的,一定的。
苏雪然是在故意挑拨她跟他的感情。
她相信他,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虽然一遍遍努力理智地安慰着自己,栗烟却也无法控制自己颤抖的身子,和逐渐冰冷的四肢。
她笑容愈来愈僵,盯着苏雪然的眼神,也慢慢失去了自信,嘴中喃喃声低下来:“不可能的,苏雪然,你这样没用的,第一我爸爸没死,第二江清墨他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我跟了他两年,我了解他,我很了解……”
“你确定你了解他?”
苏雪然的气场莫名变得强大而恐怖,直勾勾冷笑着,“你跟了他两年,哪件事是他主动告诉过你的,嗯?他结婚,他工作,他最爱吃的菜,最爱看的电影,你都知道吗?”
苏雪然一边用话语逼迫着栗烟,一边步步靠近,一字一句都在将她往悬崖底下推。
栗烟眼眸一阵空白,用力地拼命摇头。
苏雪然将她逼退到角落,自上而下地俯视,唇角冰冷溢出笑容:“可我跟了他二十年。”
“二十年!知道是什么概念吗?!”
苏雪然忽然声嘶力竭地大喊,食指狠狠戳着栗烟发颤的胸口,笑容溢得愈发得意和倨傲——
“我来告诉你!二十年的感情,就是在当江清墨选择只能救一个人时,他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我。”
栗烟浑身抖如筛糠,五指紧紧捂住嘴唇,捂住不断滚落下的眼泪。
不要……
不要再说了……
“他怕我死,怕我受伤。”
苏雪然眼眶激动地浮起了热泪:“你知不知道,从前我稍微有点感冒咳嗽,他就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大雪天,车子开不动,他就背着我,一路顶着雨雪,徒步跑到医院……”
她双手交叠在胸口,那样甜蜜地回忆着:“我想去旅游、散心,他二话不说,推掉了所有的会议和工作,定下机票,陪我走遍天南海北。”
“别说了……”
栗烟猛地捂住额头,痛得快要龟裂。
苏雪然没听见一般,一字一句,狠狠折磨撕扯着她:“我有什么想要的,他都买给我,不管多贵的车子、房子、衣服,他眼睛都不眨地满足我。”
她深吸一口气,豆大的眼泪滚落,却是幸福的眼泪,“他娶我时所用的钻戒,是他亲自去法国和匠人们一起打造的,全世界仅有一颗,因为他说,他这辈子只会爱我一人……”
“别说了!”
终于,栗烟脑袋中积压的烦躁炸开了花,她猛地一掌推开苏雪然。
“砰”一声,苏雪然的身体被推倒在地上。
“怎么,栗烟,你嫉妒了吗?这些,江清墨都为你做过吗?”
苏雪然却顾不得疼痛,惨白的脸上依旧在笑。
一边笑,一边幸福地流着泪,“你一个中途跑进来的局外人,跟了他两年,就敢在我面前喧嚣较劲,你算个屁啊!”
她声如洪钟,使栗烟猛然一抖,眼眶逐渐布满湿润,大而无神。
只一瞬间,便敲碎了栗烟心中所有的希冀和幻梦。
是啊,她算什么?
为了苏雪然,他不畏冰天雪地,只怕她受苦受痛。
为了苏雪然,他弃下所有工作,只陪她幸福快乐。
为了苏雪然,他亲自去法国打造钻戒,只想给她独一无二的爱。
这样的苏雪然,他曾深爱的苏雪然,他怎么舍得她死?
如果那天,他真的在木屋里做了选择——
一切,好像都串联了起来,然后,在栗烟脑海中得到了最后的答案。
栗烟“扑通”一声跪坐在地上,一行清泪无声地滚落下来,狠狠砸在地面,她自己却恍然不知。
心脏痛到碎开,散落一地,她慢慢地弯下腰来,捂着发疼的那片区域,狠狠哭出声来。
她嫉妒,她嫉妒苏雪然那样真切得到过他的爱。
她自责,为父亲失踪的期间,她还无忧无虑地与江清墨共享天伦之乐。
她愤怒,愤怒江清墨明明做了选择,却骗她说一切都不记得了。
她痛苦,痛苦江清墨其实根本没有那么爱她。
又或许,从来没有过爱。
他爱的只是身体的愉悦,只是灵魂交缠的刺激,而并非栗烟这个人。
苏雪然缓缓站起身,纤指轻擦去了眼泪。
看着栗烟痛苦,她竟从未有一刻如此身心畅快过。
栗烟哭得痛苦而撕裂,几度跪在地上快昏厥过去,最后也没听见苏雪然是何时离开的。
吴妈听到动静,连忙从房间冲出来,颤巍巍地扶住她:“烟烟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她听不清吴妈的话,只听到自己不断的哭声,只要稍微停下来,大脑便会一遍遍提醒着自己——
这一晚上,她彻底失去了她一直沉浸的美梦,和梦里所爱的男人。
【作者题外话】:这一章写写修修很久,写到自己都心疼的地步,希望能将那种惨烈感表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