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烟身体微抖了下，尔后，唇角溢出一丝冷笑：“即便如此，你们还是得向我伸手要钱，不是吗？”
蒋春笑意僵了下，瞬即反应很快地道：“子女赡养父母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那父母照顾子女，也是天经地义的吧。”
栗烟淡漠地睁开眼睛，从侧面看，眼波之中一点感情和温度都没有，“我病了，你们能寸步不离地照顾我，直到出院？”
蒋春立刻回应，“开什么玩笑，我跟你爸都很忙的。”
“好了，你先出去。”栗承华彻底听不下去了，对蒋春冷喝一声。
他极少这样反抗过蒋春，代表着这次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蒋春也是识脸色的人，不屑嗤一声“有钱了不起啊”，就拎着包不服气地出了门。
空气里少了一分污浊，栗烟觉得顺畅多了。
栗承华压低了声音，往前一步，“烟烟。”
“你也出去吧，我想睡一会。”栗烟淡然打断他的话，轻拢眼帘道。
“不，我……”栗承华显然是故意将蒋春支出去的，他垂首在包里掏了一阵，然后摸出一个布袋子，放到她枕边。
栗烟从枕头上抬头，看他一眼，纤眉细细地皱起，“你这是干什么？”
“这是爸爸这些年攒的钱。”栗承华低沉着嗓音，凝望她的视线流露难得温和，“我一直想找时间给你，蒋春一直盯着我的举动，没办法，我就放在这了，你拿去好好照顾自己……”
栗烟猛然怔住，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来，蹙眉瞪向他，眸底透出不悦。
栗承华呆滞看向她，表情拘谨，“烟烟，我知道我这些年一直没当好一个父亲的角色。但不管怎么样，你终究是我的女儿，你受伤生病，我是会心疼的。”
栗烟望着他，忽然觉得好笑。
栗承华突然这副从未有过的好态度，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她眯着杏眸，颇为打探地看向他：“有话直说。”
“我……”栗承华一怔，不解地看着她，“什么话？”
栗烟一副麻木淡然的表情，“你塞给我这些钱，又是想求我什么？是你在外面闯祸了，还是蒋春、蒋峰达？”
她早就习惯了。这些年，不管是在家还是在工作，她受过的好意从不是真心，大多都抱着目的而来。
“烟烟，我说了，这是给你治病的钱。”
栗承华皱着灰白的眉，急于解释道，“还有老人在医院里病着，总归也是要花钱的。”
“哦，算你记得还有外婆这么个人。”
栗烟淡漠而疏离地看着他，嘴边扬起一丝讽刺的弧度，将钱往桌上一放，动作干净而冷漠，“只不过，莫名其妙的钱我不会收，我怎么知道你这钱干不干净。”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我怎么可能害你！”栗承华被她气得话都说不利索。
但仔细想一想，会造成她这样凌厉又疏冷的人，也是自己。
“钱你拿回去。”她的态度很坚决，翻身在床上躺下，“你不拿回去也行，我等下打电话让蒋春过来拿。”
不管栗承华是否真情实意，给她钱一定不是蒋春的意思。
那么抠的一个女人，恨不得扒光她所有有价值的东西，不可能同意给她这么大笔钱。
“……”
栗承华一时无语凝噎，满面无奈地看了眼江清墨。
而江清墨却没打算插手，像没事人一样，坐在一角淡淡翻着杂志，完全事不关己。
栗承华一声叹息，还是伸手将信封拿走了。
临走前，栗烟听到背后传来他沧桑又无奈的声音：“你哥在外面玩赌博，又输了不少钱，家里的积蓄都败在他身上，只剩下这么些了。”
“哦。”栗烟忽而漏出一笑，翻过身看向他，“怎么，这次不拿家里的钱堵住他的漏洞了？”
栗承华被她那讽刺满满的笑容看得不自在，咬唇攥拳，悔不当初的神情，
“我算是知道那小子了，每次说改过自新都是骗我们的！从来就没上道过，花钱如流水，这次我不会再心软了！”
栗烟不由翻了个白眼。
“跟他相比，爸爸才知道女儿有多么懂事。”
栗承华说着，眼圈便红了起来，好似含了很多委屈苦楚，“爸爸从前其实也不想对你那么狠，是听信了蒋春的话，说女孩子需要多磨炼，我才……”
“打住。”栗烟抬手冷冷喝住他，然后掀开被子，翻身下床。
将信封完整地塞到他手里，再拉着他的胳膊，半推半搡地往门外带，毫不客气。
一直静默看书的男人，见她从病床上起来，微许蹙眉，合上杂志起身，视线担心望向她，生怕她这娇弱的身子磕碰到哪。
“烟烟，我知道一时半会你不会原谅我，但爸爸已经在赎罪了……”栗承华被她拉扯到房门口，整个人几乎是被推出去的。
“既然你也知道我不会原谅你，就别在我面前晃悠了，我头晕。”
她冷漠地说罢，直接关上房门，毫无顾忌和怜悯。
江清墨淡淡站在墙边，看她撑着身子，一副不耐的神情，慢悠悠往回走。
“态度还挺真诚的。”男人瞥一眼磨砂门外的人影，淡笑道。
“真诚？”
栗烟冷笑一声，爬上床，“你是没见过他们从前怎么对我的，我只是以牙还牙罢了。”
她刚上床，男人的脚步就跟了过来，他微往前倾，俯身凑近她余气未消的小脸，轻捏住她的下颌抬起，逼着两双视线交会在一起。
栗烟一愣，有点不适应地蠕了蠕身子：“你干嘛……”
“我对你那么好，怎么不见你对我‘以牙还牙’？”他低沉地笑，薄热气息喷洒在脸颊上。
栗烟耳根又是一热，匆忙别过头去，嘟囔一声，“什么时候对我好了？”
“对你还不够好？”男人视线迫得很近，彼此唇瓣的距离都在咫尺之间，“小没良心的。”
栗烟一下就不满了，噘着嘴，“谁没良心？是谁瞒着我结婚的事？”
闻言，江清墨忽而笑出声，揉揉她的发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