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拳头挥下去的速度,快得简直让人反应不过来。
夏时洲正面直受到这一拳,整个人往后踉跄好几步,然后“砰”一声,狼狈地跌倒在地,手中的水壶也滚到很远。
他顾不上脸上的疼痛感,木讷地抬头看了眼男人,对上他冰冷的双眸时,才猛然站起身,心里的怒火掀了起来:“江清墨,你发什么疯啊!”
男人视线冰冷如柱地瞪着他,他明白自己现在很不冲动,但那股往外喷涌的怒气难以发泄。
明明有救出她的机会,在那么紧要的关头,他竟然还想着他的工作?
这种人渣,出现在他眼睛里都觉得肮脏!
那股被俯视的威慑力,让夏时洲不觉颤栗了下,完全被男人气势中的怒意震住了。
男人冷沉着嗓音,严肃逼迫问,“你当时是不是明知道她出事,还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去拍戏?”
“……”夏时洲一愣。完全没想到,他狠狠打自己一拳,就是为了这个。
从地上挣扎地爬起来,他努力为自己辩解道:“我当时只是怀疑她是不是出事了!谁能想到她真的……”
男人拳头攥得愈来愈紧。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拼命为自己开脱。
栗烟这女人,从前的眼光是真的够低下。
夏时洲从地上爬起来,冲他大吼,“再说,这件事的起因难道不应该是你吗?若不是你一直招惹栗烟,让她受人妒恨,她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看你是良心过不去,才开始找我的责任吧,简直可笑!”
江清墨原本稍微压下来的怒气,被他的话又挑拨到了高峰。
他快步上前,速度更甚,额间已凸起青筋:“你说什么?”
夏时洲下意识往后避了下,一只手拦在脸前,这男人愠怒的脸色比刚才更可怕,好像恨不得要将他撕成碎片。
在江清墨的拳头快砸下来的时候,突然,身后响起清冽而急促的一道女声——
“你们在干什么!”
那熟悉的声音,让江清墨一下就定在原地。
抬起视线,望向站在病房门口,还拄着拐杖穿着病服的女人。
她娇瘦地立在那,空荡荡的衣服像被子一样裹着,没有上妆的脸显得剔透干净,圆润的杏眸往这边看来。
空气瞬间凝滞了几秒。
“烟烟……”夏时洲回头看她,表情讶然,“你怎么起来了?医生说你的身体还不行……”
栗烟沉着脸色,慢慢走过去,脚步轻得没有声音。她俯**,将水杯捡了起来。
光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对她来说就有点吃力了。
江清墨步伐快速上前,伸手扶住她的手臂。
她还没什么力气,隔着衣料能感受她的臂膀在发抖。
栗烟被他抓着,别开视线,动了下手臂,却没挣脱开。
“出来干什么?”他压低声音问,虽是质问,却完全不似刚才的冰冷。
女人抬头望他一眼,讽笑,“我不过来,你是不是要把整个医院都掀过来?”
江清墨一怔,环顾圈四周,才发现几个护士和医生都在旁边看着,一副不安又害怕的表情望着他。
“小学生吗?还在公共场合打架。”栗烟冷着声音,抱着双臂喝问。
虽然她是病患,嗓音也有些中气不足,但似乎效果不错,让两个方才还敌意满满的男人,瞬间就低头认错了。
“去跟医生和护士道歉。”
栗烟瞪着江清墨。
男人立刻听话,转身走到了两旁缩着的护士面前,真诚地俯首,“抱歉。”
几个护士顿时有点不知所措。做梦都没想到,这个全榕城众星捧月、万众瞩目的男人,此刻,竟然在自己面前道歉。
此情此景,连夏时洲都怔住了。
这男人什么情况?刚才打他的时候还那么残忍,这时候乖巧得跟变了个人似的。
江清墨很认真地道了一圈歉后,才回到栗烟身边,视线温淡落在她身上,一副“我已完成任务求表扬”的神情。
栗烟低叹一声,转身慢悠悠地进了病房。
江清墨跟上去,反手将房门拢上。
眼见栗烟翻身上床,很是疲倦地躺下,他关切地帮她盖好被子,“吵醒你了?”
“吵醒我了。”
栗烟毫不客气地回答,翻着身子背对他,闷着嗓音问,“你为什么打夏时洲?”
男人抿唇,一五一十地将莫欧陆的话告诉她。
“就为了这点小事——”
栗烟听完,不由轻笑一声,转头望向他,“你怎么变得这么情绪化了?”
是啊,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这个问题,他自己也想知道。
总是在牵连起与栗烟有关的事时,他就变得特别容易冲动。
男人眼皮掀了下,漾出眼底一抹淡笑:“你认为呢?”
栗烟被他笑得瘆得慌,话里分明是有另一层意思。
“我怎么知道你。”她一声嘟囔,翻过身不看他,心脏却跳得厉害。
男人坐在床边,掌心淡淡掀开她的被子。
栗烟突然浑身一凉,很没安全感地一缩,连忙伸手去扯被子:“你干什么,变态……”
“还疼吗?”
男人视线落在她被绷带裹起的腿上,和她手臂上的胶布,不由低声问。
他突然这么温和,栗烟反而觉得不适应,红着耳朵将被子扯过来,裹住自己,“早就不疼了。”
江清墨抿唇叹息,手指从被子里伸过去,精准地捉住她攥在一起的掌心。
慢慢将她五指松开,然后与自己的手指相扣在一起。
贴得那么紧、那么密,彼此的温度在互相传递着,就像他们是一对亲密无间的恋人。
只有握着她手心时,江清墨才察觉到一丝安心。
才明白她是完整的、没有大碍,他没有失去她。
栗烟任由他握着,心里某处却已经悄然起了变化。
“江清墨。”
他低淡应着,“嗯。”
“查到是谁了吗?”栗烟感受着男人掌心的力量与温度,呼吸也逐渐平稳下来。
“还没。”他俯身吻了吻她的手背,没什么力气,瘦弱地摊在他的掌心里,“但,很快就能查到了。”
栗烟低低“哦”了声,心底交汇着复杂的情绪。
该不该告诉他?
他跟江业洵之间本就已经岌岌可危,再加上若传到外界耳朵里,对他又是一顿舆论纷争。
可是,栗烟觉得就这样憋着委屈,又太难过,她从不是会委屈自己的性格。
男人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些,“但我早晨刚与苏雪然离婚,晚上就出事了,大概是与她脱不了干系。”
栗烟浅声应着,“苏小姐倒不像会做这种事的人。”
“不管是谁,我都会查到的。”男人凝望她乌黑的发顶,毛茸茸的,“这不是你担心的,好好休息。”
“知道了。”栗烟难得乖巧应着,她早没精力跟他闹了。
闭上眼睛,想睡一会,手却被他握着,热度源源不断,怎么都睡不着。
“哗啦”一声,房门忽然推开。
栗烟虽然没睡着,也被吓得一抖,往门口看去。
便见栗承华领着妻子站在门口,似是跑着来的,一边喘息一边看着她,
“烟烟,你没事儿吧?”
栗烟愣了一瞬,对上栗承华担忧却浑浊的双眸,心底莫名划过丝暖意。
但,又很快消散开。
她从江清墨手里抽回自己的手,淡漠地转开视线,“谁让你们过来的?”
“你妈今天才告诉我,说你住院了,抱歉,没能及时赶过来。”栗承华缓步走进,语气都显得卑微小心。
当他瞥到坐在床边冷冰冰的男人时,更是浑身一抖,支支吾吾地打招呼,“江……江总也在啊。”
江清墨平静扫他一眼,毫无感情。
“我没事,你们可以回去了。”栗烟又往床的里侧挪了挪,显然很不想看到他们的模样。
蒋春冷嗤了声,阴阳怪气地抱着臂膀,“我就说吧,你女儿不愁男人照顾,你还猴急猴急跑过来干什么,人根本看不上你。”
“你说什么呢!”
栗承华回头瞪她一眼,难得露出不快的神色,“她是我女儿!再怎么样,生病了我也该照顾的。”
蒋春忍不住笑出声,“说得好听,这些年你照顾过她几次?每次见她,还不是为了要钱……”
栗承华恼羞成怒,“那还不是因为每次你都不让我去。”
栗烟紧紧闭着眼睛,听着这两道她最不愿听到的声音,你一言我一语的,简直烦躁至极。
“闹什么?”江清墨一记冰冷肃穆的视线瞪过去,直接斩断两人的声音,“夫妻吵架麻烦回家吵去。”
他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场,瞬间让房间静下。
蒋春装作若无其事地低头扣指甲,栗承华面露心疼地看着栗烟:“烟烟,你这一身伤没事吧?怎么还要住院的啊?”
“爸,你回去吧。”
栗烟眼眸微闭了下,努力让声音变得疏离冷淡,一如从前栗家对她的态度一般,“你们待在这只让我觉得心烦。”
“听到了没?”蒋春斜他一眼,望着栗烟的背影,冷哼出声,“她根本不把我们当家人,也罢,反正她也野惯了,没有家人,只能拿男人来填补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