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头断裂的声音是什么样呢?就是那种骨头,包裹着脆弱又珍贵的灰质的头盖骨,坚硬又圆润,像是由珍珠的颜色却又有粗糙的手感构成的,它从十层楼的高空坠落——一个肉体拖累着它,地心引力却在召唤着它,对它说着似乎是隐晦的咒语、呢喃着的,深埋在黑色泥土下的这颗臃肿的不规则球体。
它断裂的声音是什么样的呢?
也许像是咬断一只炸鸡腿,干脆的外皮炸裂开来露出其中白色的秘密。“绽裂开来”——应当是这样的,口腔内和口腔外的世界彻底隔离开来,有些人管这种情况叫一只脚踏入鬼门关,用一句成语来形容就是“千钧一发”。尴尬蔓延开来,这个时候空气总是不太正常,与生活在自如运行着的、填满润滑油的轴心世界相比,这里的空气多了一分凝重和深沉。然后是时间,时间过得很慢。
“咔嚓”,是干脆的声音,断裂开来,不是撕开一张A4纸的“刺啦”、不是轮子碾压在干水瓶上的“崩”、也不是雨滴锤击柳树叶的“啪”。这是干脆的“咔嚓”。
它是一种直接了断,代表了眼睛蛇进攻般的精准、快速、毫不留情,是一种独特的冷血。
“咔嚓”
金黄色的炸鸡腿被牙齿斩断,这里存有一个影响实验的至关重要的变量,由于不知道鸡腿的感受是如何,我们必须假设这与行刑者的生活习惯相关联——注重口腔卫生的行刑者可能会有一口锋利的牙齿,他把它当做攻击的利剑来解决一些健康问题;而某些行刑者可能会不太注重自己的牙齿,这取决于很多原因——讨厌牙膏的味道、得了口腔溃疡、最近心情低落……这就导致一口不是那么锋利,偶尔冒出几颗蛀牙的一排黄色牙齿。被这种牙齿处决的炸鸡腿们,可能会听到很多声“咔嚓”,然后身体被撕裂成一条条堵在某些缝隙中。
这里存在一种盖然性,能够由此得来炸鸡腿获得的感受是一种处于未知位置的转盘,是一种数学的悬置状态。这是一种远非0或1的二进制所能解释的结构,承认其中黑夜般复杂和隐晦的内涵是进一步科学探讨的正确态度,人类不敢掉以轻心,对炸鸡腿自己来说更加是。
所以我们将会把米粒所在的那条缠绵连贯的时空链条孤立开来,我们选择在十层楼的中间切断米粒存在的其它一切达到一种动态的流动性的静止。
这里存在着一种炸鸡腿的尴尬,我们不能凭空去预测究竟断裂的声音带来的究竟是撕裂还是干净的斩劈,我们甚至无法预测是否会造成断裂这一结果,在所有法则(当然包括因果律,可怜的现代物理学)失去效力的时候,这是一片空虚。就像没法精准的测量车库里隐藏的火龙一样,这是一片领域——它是缺失——更确切的是无法了解。
比如:米粒是怎么想的呢?这个问题是没有意义的,不存在讨论的必要。
并非避而不谈,在囫囵一片的空虚里米粒也只是囫囵一片的虚无而已,如果我们仔细思考便可以得知,米粒与它已经失去了曾经或许有过的那丝丝微弱的联系,不得而知她的头盖骨是否会因对地面的冲击力打开,不得而知是否她头部的血是否会掺合着脑浆爆裂开来,这是一种悬而未决,这是没有意义的。
我们明白的发现了这样一种尴尬又真实的情况:孤立状态与意义成了无法调和的一种对立。
对于米粒来说这也许是一个坏消息?对于行刑者来说呢?对于行刑者的牙齿来说呢?对于金黄色高蛋白诱人的炸鸡腿来说呢?
我们不能总纠结在这里,于是我们选择绕路前进。
我们来依次进行相应的几种假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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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
炸鸡腿被折断了,这也是头盖骨爆裂的声音。行刑者很幸运——牙齿完好无损,胃口好的很,他心满意足的笑了,洁白的牙像利剑。
随着“咔嚓”而来的还有一种粘稠的、粘连在一起的声音——像是米糊甩在地上碎成几条互相粘连的部分。紧接着是寂静的、缓缓流动的死亡,是来自深藏着的、隐含着的地心引力的礼物,珍惜而残忍,血腥而静谧。
我们在这种粘稠中认识到了一种结果,我们了解到这是对于因果的屈服,这是恰恰从因果的大路中逃亡的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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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为痛苦的是哪个呢?我们不去思考这个问题,不过我们从中了解到一种局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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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咔……嚓……咔……咔嚓……”
被分裂成几个部分的骨头,黑色、黄色,建立在脆弱根基之上的牙齿——一把驽钝的柴刀劈砍木头——学会用它相对结实的几颗来解决问题。行刑者有时候会皱皱眉头吧,但想来要比已经成为碎片的骨头舒服些。
对于炸鸡腿这是一种折磨,对于头盖骨更是一种痛苦,失去知觉的过程延长为过去的几倍,折磨和痛苦便也随之延长为过去的几倍。行刑者是什么颜色的呢?这个时候应当是最简单的灰色吧,或是快活的浅绿色与淡黄色的结合。对于假设的结果没有影响,我们不得不承认对于行刑者来说,这是一种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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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而言之我们所知甚少。无论是炸鸡腿、头盖骨、行刑者还是米粒,我们甚至连脚下最小的范围都无法逃脱,但如要以触犯合法性为牺牲来达到目的,我们却是无法妥协的。我们不为炸鸡腿、头盖骨、行刑者或是米粒做任何让步,这是冰冷冷的、严肃的界限,不去跨越它——才是明智之选。
以上是我们的研究结果。